是流星啊,是玻璃球
夏夜总是悠然恬淡,微风裹挟洗衣液淡淡的香气载着灰云流动,何小牙趴上阳台护栏伸长脖子仰望夜空,等待流星雨的到来。流星雨也好,许愿池也罢,何小牙特别热衷于这些“不科学”的东西,即使知道现在这些已经是人们嗤之以鼻的俗套玩意儿,每次遇见的时候他还是要去尝试一下。
这不是无知不是迷信,“我只是期待、也相信,一定会有人或一股力量,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他当时是这么告诉我的,眼里的光彩让我和月亮一同沉默。许久,我才抬起头:“一定会的。”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需要帮忙的时候也记得找我。”何小牙转过头,我们俩相视一笑。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坚定不移。
何小牙总是那么自信,第一次认识他时是这样,时隔五年再次遇到他仍是如此。看着他在国旗下,在主席台上接受老师表彰时笔直修长的身影,我仿佛又看到了小学时的他对着阳光数着塑料袋里收集的玻璃球,开心又骄傲地告诉我今天捡了多少颗,能去小卖部换多少钱,相当于市场里多少菜。
六年前,何小牙和我一起上四年级,我们同一个班。他总是有最多的玻璃球,但却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儿,只是一直在边上看着。他每次都看的很认真,也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直到一次巧合,我去而复返,因为我发现有一颗自己非常喜欢的玻璃球不见了。我俩看到对方时都愣了一下,何小牙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回来,莫名的做贼心虚使他双手一抖,一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我看看他又看向塑料袋,他看看塑料袋又看向我,僵持了几秒我先开了口:“那个,呃,就是,我有一颗玻璃球好像掉这里了,你有看见吗?就是外面有很多紫色点点的那个。”“哦……哦,我好像有印象,等一下啊。”,何小牙打开了地上的那个塑料袋,里面全是我和其他小伙伴玩闹时弄丢的玻璃球。何小牙和我说,这些玻璃球可以在学校边上的小卖部换钱,一毛钱一个。对此我表示非常羡慕:“你真厉害,竟然已经能自己赚钱了。”何小牙拨弄着塑料袋里的玻璃球满不在乎地说:“害,小钱而已。”,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我把那颗我很喜欢的玻璃球送给了他,,何小牙笑得很开心。当时的我并不清楚,即使是小钱,在何小牙的心里却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沉重。
我与何小牙成了朋友,跟着他捡了一年的玻璃球。五年级的时候,他不再来学校了。我去问老师问父母,从他们口里知道了何小牙的奶奶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家里欠了债,还经常会被要债的流氓骚扰,家里已经没有能力再让他继续上学了。“可是小学不是不要学费的吗?而且他成绩那么好,经常得第一名的。”,我问老师。老师只是摸摸我的头,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之后的我还保持着收集玻璃球的习惯,有时数着玻璃球时我会突然从中看到何小牙,看到何小牙的眼睛,它一直充满着自信与希望,好看极了。或许正是这么双好看的眼睛,让我一直没有注意到何小牙生活在怎样的灰暗里。
“嘿,小牙,混的不错啊,还拿了奖学金!”,晨操结束后我在操场门口蹲到了何小牙。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出来:“你怎么也在这个学校。”“好久不见啊。”,我说。“好久不见,中午食堂门口见,请你吃饭。”,他晃了晃手里的奖学金的证书。“OK!”,五年不见,我很惊喜,也很期待。
“所以你后来是自学,然后直接通过考试上的初中?”,我表示震惊,来了个战术后仰。“对啊,当时老师来我家找我父母沟通,又保证会和镇上的初中说明情况,帮我争取多一点的补贴。”“那你奶奶呢,看病的钱怎么办?”“她三年前就去世了。”,何小牙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离开的时候很痛苦,浑身疼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敢抬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对不起……”“哈,没事儿,不过奶奶去世后家里经济负担也确实轻了不少。后来镇子里又开始了扫黑除恶,那些要债的也都不见了……”,何小牙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初中助学金挺多的,我运气不错还拿了几次奖学金,反正就是越来越好嘛,至少能负担得起正常的学习,要不然光是那么厚厚一摞辅导资料就让够人吃不消了。”
午休是强制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两个一起走回教学楼。在要分开的楼梯口,何小牙突然提起道:“还记不记得小学我们一起收集弹珠?”我点点头,这个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说玻璃球在小卖部一个可以换一毛钱,可进货的成本可比一毛钱要少得多。”“诶,对啊,那小卖部不就亏了吗?”,我表示疑惑。“我也是前段时间和我爸去别人家里吃饭才知道,那个小卖部的老板,是我爸老朋友。”,何小牙说完这句就挥挥手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
流星雨终究是没等到,我忍不住抱怨:“网上说的消息一点儿都不准,被蚊子叮了这么久什么都没等到。”何小牙倒是没有多少失望,只是拉开房门:“快进屋吧,时间不早了,不等了,明天还有考试呢。”在床上躺好后我开玩笑道:“你这学霸还怕考试?”上铺传来调侃声:“我当然不怕,只是怕某人到时候考不好又拿我撒气。”“滚!”“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