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不无意外的又看到了干枯的枝丫。北方的冬,我早已看了数年,然而,我真正了解北方,却是从我踏上南方那刻开始。
高中时,我学的最差的是地理,那些所谓的热带季风气候、亚热带季风气候和温带季风气候对于我来说无非就是一些汉字的排列组合,无非有它特定的气候特征,然而它究竟代表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当我离开家乡,当我遇到了满宿舍的川渝人,我突然意识到南北差异不是说说而已。他们是没有讲普通话的习惯的,即使顾虑到我,但说不了两句,其他六人又会不自觉地回转成四川话,在一连串的豁我、鼓到、摆龙门阵、好多钟、爪子中,我只能选择沉默。听不懂,何况即使偶尔听懂了我插一句普通话出来,自己都觉得别扭,这时候,突然觉得在学校统一讲普通话的家乡是那么的亲切。离乡再返乡,才发现,其实在家乡,无论是商场里的销售,还是卖馒头的小贩,其实他们都操的一口阳泉话。
当我离开家乡,当我和川渝人一起吃饭时,我才发现过去都吃了假的川菜。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八大菜系之首果然名不虚传。听闻四川人嗜辣,于是先叫一碗清汤探探底细。谁知,就连清汤也泼了辣油,当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当一盘盘饺子上桌,蘸料也是新鲜的很,竟是陈醋、辣椒粉、大葱、蒜、生抽和香油的调和物。好吧,那一瞬间,我才突然知道,原来不是全国人民吃饺子都蘸醋的。当热气腾腾的火锅飘满了红的发亮的辣椒,当四川火锅蘸料油碟呈现在我面前,我表情之丰富一定不亚于他们看到我吃小笼包蘸醋时的扭曲。
当我离开家乡,当我在蜀地下雪那日生出冻疮,我突然明白了华北的冬真的不算冷。每到冬天,微博上总会出现这样的段子:北方人不懂南方的冷。确实,那真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明明温度还未到零下,但即使裹在棉被里仍会瑟瑟发抖,难熬至极。12年冬,四川罕见的下了雪,舍友们各个打起了伞去室外迎接那还未落下便已化雨的雪。我固执的没有打伞,也没有戴手套,谁知回去之后右手小指的关节竟又红又痒,他们说,这便是冻疮了,他们都曾生过。之前,我是从未听说过冻疮这个词的,当时觉得自己一个正经的北方人在南方冻出冻疮也是不可思议。抱歉,又给我大北方丢人了。而北方的冬呢,因为空气干燥,似乎冷空气都已被烘干殆尽。阳光投射下来,暖暖的,感觉人都变得不再阴郁。那一瞬间,我常常忘记,已是冬日。
当我离开家乡,我才发现,提起山西,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煤老板。这一条件反射就像提起新疆人们会想到切糕、羊肉串,提到苏杭人们想到吴侬软语、江南佳人一样,当全国各地的人聚集在一起,你才发现人们对每个区域都有早已固化的刻板印象。然而,每个省份,每个城市,都有其固化印象外的其他的不为人知的独特之处。倘若一直长在山西、学在山西,我也许也会体味到此间差异。但当年年少,孤陋寡闻,每每在各地寻着一些小众的乐趣,便也欣喜万分。现今想来,当年种种,依旧历历在目,历久弥新。
头发又开始无风自舞,掌心变得干干的,鼻炎也开始加重,每当风起,干燥而冷冽的空气在周身环绕。那熟悉的感觉让我意识到我已真正踏上北方的土地。多次离开,多次回归,我才明白:只有离开故土,才能更好的了解你的家乡。也正印了那句话: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文末附上大三结束之际于校图书馆所写随笔,仅以纪念当时内心的渴盼。)
突然好想念我那冷就是冷,热就是热的北方小城。想在十月的时候看看那三年未曾见到的北方的秋。
南方一友人曾在冬日里和我到过北方,正如她无法理解北方的冬为何如此萧瑟一样,面对总是一片潮绿的四川我也曾感到惊奇。光秃的树枝与并不怎么干净的、与书中所言并不一致的雪。还有即使温度降到零度以下,但在太阳从早到晚陪伴下却并不感到寒冷的日子。这些,一起构成了与南方迥然不同的北方的冬。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吧,当春在不经意间到来的时候,那种对于小花小草的依恋也会愈加的深厚。当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南北普遍高温,那郁热的夏日也到达了热的极限。站在落地窗前,吹着空调,看着窗外的狗在树荫下哈着气也是闲极无聊时的乐趣。不知为何对北方的秋总有一种深深的眷恋,当叶子从零星的飘落,再到成群结队的在风中起舞,秋意也便浓了起来。而窗外的那只在夏日里毫无形象的大黄狗,在秋日里也会变一番样子,会突然间连走路的姿势也变得优雅起来。
秋日里,有一种寂静。当夜晚独自一人透过枯黄的枝叶看着窗外的万千灯火,又或在白日通过寥寥无几的树叶看着被人们妄传灰蒙蒙实则是或深或浅的蓝蓝的天空时,思绪翩跹。或则是对自己往日某事的思考,或则是对自己来日行为的思索。随后,激荡的心绪变得平和,内心也愈加坚定。不得不承认南方的四季别有一番滋味,可是那四季分明的地方更让我眷恋。好想在今年秋日,回到我的小城,住个把月,听听那当时不觉,直至离省后才猛然发现的十分浓重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