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突然对我的小时候感兴趣起来,一直缠着我,要听我小时候的故事。我小时候有什么故事呢,那些游戏的片断,总感觉没有什么可讲的,我也没想起来我有什么好故事。直到女儿一天跟我说,爸爸,我好想要只猫呀。
我才想起那个在我心里隐隐作痛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就是我的小猫。
小时候,家在农村,老鼠猖獗。那些夜间行动的怪物,总让我深夜被它们吵醒。在那个没有天敌的房间里,它们玩得很欢。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压着嗓子学几声猫叫,它们就安分一会儿。不过用不了一分钟,它们又开始了。
爸爸妈妈也想养只猫,但那个年代,人的生活都困难,谁家还有心思养个宠物。偶尔有一只野猫从房前经过,爸爸便把家里刚杀的鱼摆在家门口,盼望这只猫能看得上我们家。估计是穷的太明显,没有一只猫看上我们家。
某一天,爸爸得知消息,二姨家的母猫下崽子了,可以去要一只。
我们那个高兴呀,就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我和妹妹刚刚放学,就被爸爸妈妈交给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因为如果去得晚了,可能就没有了。
我和妹妹连夜启程,去迎接一个家里的重要成员。
二婕家的路很远,要翻过几座山,再穿几条沟。我那时还在上小学,应该有10岁左右了吧,妹妹比我小2岁。这条路我们一起走过多次,路都很熟,所以爸爸妈妈也才敢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
我们走了一会儿,天就慢慢黑下来。星星出来了,在天上惊讶地眨着眼睛,它们惊讶的看着这两兄妹,平时走夜路这么害怕,今天倒一路歌唱,是什么让他们这么高兴。
我和妹妹早就盼望家里有一只猫,这是我们共同的盼望,这是我们全家的盼望。
披星戴月,穿森林,过坟地,一路惊险。我们安全抵达二婕家。果然很枪手呀,只剩最后一只。而且明显是挑剩下的一只,因为它很小,只我有10岁小孩巴掌那么大;毛还不顺,很躁,像是营养不良,肯定是奶水从来没吃够过。
看着它那样,比我还瘦,虽然不好看,但却让人心疼。
那几天,小猫就像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地方一样,整天都在流眼泪。它就在趴在二婕家灶台旁边的鼓风机上,一动不动。我过去看它,它也不跑,像是已经知道,它即将跟着我走。
我看着它,它那泪旺旺的眼睛也看着我。我对它说,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就像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许下誓言一样。它仍然看着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二姨把它装进一个打渔的背篓里,让我们带回家。我们一路像捧着玻璃,身怕它碎了,小心翼翼,终于到家。
家里来了小猫,成了那几天家里的大事。我们家的鸡蛋可是换钱的主力,但来了小猫,妈妈都要留几个在家,煮给小猫吃。
头几天,小猫还不适应,总是躲在各种小角落,我和妹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爬床脚、钻柜底,处处寻找小猫。
几天后,小猫终于适应了。喜欢跟我们玩了,毛也长得越来越整齐,颜色都变得亮了。它是一只白猫,白里带着一些黄点。
当它喜欢我们家后,就逐渐发挥作用了。每天辛勤地处处巡逻,一会儿爬到楼上,一会儿跳到梁上,一会儿站在地面到处闻闻。
我们全家都很支持它的工作,我们很开心的帮助它。
有时,它爬得太高,不方便下来,只需在高处呼叫几声,我便搭起楼梯去接它。有时,它感觉上面有情况,要迅速跳上去查看,只需看楼上一眼,我便蹲下,它站在我肩上,再从我肩上一跃而起,准确落到想去的地方。有时,它要从高处跳下,我就站在下面,让它跳到我肩上,我再把它放下来。
我喜欢它,我就希望它自由。我从不强迫它坐在我怀里,或者趴在我腿上。那是妹妹喜欢干的事,她太热情,她总是想用热烈的拥抱去表达。但我觉得那样反而会让小猫不喜欢,所以,我只喜欢看着它自由自在的到处跑、跳。
我的判断是对的,小猫真的喜欢我多一些,我好开心。每次我要去上学,它就一路送我,直到看不见我。它不会离家很远。当我下午回家,它会准确的在我快要拐进我家的路上出现,然后喵的一声,跳到我肩上,我抱着它回家。
那时的我,处于青春期,每天就把小猫当成我的倾诉对象了。每次我跟它说话,它总是安静的看着我, 重来不打断。有时候,我感觉它是能听懂我说话的。每当我心情不好时,或者被父母收拾了的时候,它就跑到我身边,用舌头轻轻甜我的双手,用头顶我的手,像是在安慰我。
小猫就是小时候陪伴我的朋友,它对我不离不弃,不管我长什么样,做什么事,走多远,去哪里,只要我回到家,它总是第一时间躲到我怀里,我喜欢那种感觉。
我一天一天长大,小猫一天天变老。我能感觉到,它没有以前活泼了,它走路更稳了,不愿意跑跳了。但却更喜欢听我说话了,它像是知道我即将离开家,到远方求学,不能时时陪着它了。
我还记得我上大学那一天,我背着行囊,揣着梦想,脚步怔怔。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小猫一直跟在我后面,它已经超出了平时送我的界限。
我转过身去,蹲下,看着她的眼睛。它那黑黑的眼睛里,装满了泪水,就像它第一次离开它的母亲的时候。
那一刻,我的眼睛也红了。跟爸妈道别的时候,我都还没有这么感伤。但小猫的眼神却让我放心不下。
我对它说,快回去吧,我会回来看你的。
它没有回去,它一直跟着我走,我时不时回着看它,它也时不时抬着看我。
终于它还是停下了。我慢慢走,边走边回头。我发现它一直站着没动,就看着我。我不知道它的眼泪流下来了没有,但我却已经不能帮它擦眼泪了。
大学的日子丰富多彩,忙碌充实。也缓解了对小猫的挂念之心。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小猫死了。
那天,天气很热,但我却感觉冰冷得要死。我的小猫,我从10岁起,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如今离我而去了。
妈妈说,在它最后的那一段时间,它总是无缘无故叫起来,叫得也比较吃力,但总想叫,他们都不知道他在叫什么。
于是,妈妈就逗他,指着屋外说,你看,你的主人回来了。
小猫真的硬撑着身子从我给它搭的窝里站起来,慢慢的从窝沿爬下来,一步一歪地走出门口,站在门外,看着我当天离去的方向,就那么久久的站着。妈妈叫了它半天,它也不回来,它就那么死死的站着……
在最后一天,妈妈在家干活,已经几天不出窝的小猫,非要从窝里站起来。妈妈问它去哪,它也不叫,也不回头,也不停留,它只是一瘸一拐的走向前走,走我那天离家时走的路,边走边叫,但还没有走到当时它看着我走的地方,就倒下了。
妈妈过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声音,便出去查看,发现它已经死了,身子长长的摆在路上,眼睛还睁着。
接到电话的我,想着小猫最后的情形,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流。我只告诉妈妈,就把它埋到那棵枇杷树下吧,那是它最喜欢爬的树。
我给女儿讲我的小猫,但我不会讲它后面的故事,因为它后面的故事里没有我,我没有陪在它身边。那一段故事,我只愿意藏在我的心里。
一个喜欢猫的友人告诉过我,猫知道陪不了你一生,但它会把它的一生都交给你,它会用它的一生去陪伴你。
这,我深深的懂了。
无戒训练营第6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