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本是我哥哥某个社交账号的网名,用了很多年,现在不知道改了没有。
他没死,也没伤,也没有换新的账号。
只是…我们俩现在的关系,让我们现在的处境,尴尬的很自然,就像是:本来就应该如此一样。
他比我大一岁,自小就是见面就掐,掐完就打的状态,而这样如此变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前年的夏天。
那天,正直三伏天,天气特别热,我们一家人都在忙着帮我妹妹搬新家。
而他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干起活来,活脱脱一个伪娘。不是这个太重,就是要上个厕所、抽一根烟。
我妈说,随他去吧,反正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直到晚上全部搬完的时候,妹夫才有时间招呼着我们一大家子找了个碳锅店坐下,边吃边聊,本来半路跑了的哥哥,就这样被我妹妹和妹夫,一个电话给电了过来。
是的,我和他还有一个共同的妹妹,也就是说、我们本是兄妹三人,而且都是同一个爹妈生养的亲兄妹。
本以为最后的结局,是大家酒足饭饱后,各回各家,各带各娃。不成想,我俩那亘古不变的死定律,又跳了出来。
一顿饭,没吃到三分之二,就被我俩给掀翻了,紧接着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扭打成了一团。
也许是顾及我是个女人,又也许爸妈和妹他们知道我不是我哥的对手,于是,拉了偏架。
结果自然是他被压着,我负责打。十公分的高跟鞋,想都没想就踹了上去。那一踹,使得他嘴里的污言秽语,更加不堪入耳。
接着便是他爆发了体内的洪荒之力,一把推开了原本压在他身上的三个成年人,然后杀气腾腾的朝我奔来。
父母亲早已经被吓坏,使出浑身解数,和妹夫三人又把他按进了妹夫的轿车里。妹妹则抱着我的孩子,拼了命的拉着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谁知出租车刚到家门口没多久,父亲的电话便仓促的打了过来:“闺女啊!快点走!赶紧的!你哥拿了把刀,又拦了辆出租车去追你们了!”
在父亲略带哭腔的声音里,我很清醒。我顿了顿,说:“爸!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等着他。今儿个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和妈舍不得害了他,我舍得。省的他以后再祸害你和我妈俩!”
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在电话那一头“你”了一声,就挂掉了。
没过多久,就看见母亲火急火燎的赶来,妹妹也哭丧着脸求我快点走。父亲则在后面追着我哥的出租车,希望能多给我拖延一点时间出来。
我既已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自然也不去理会母亲和妹妹的哀求。而是顾自地走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连身的长裙,换上牛仔裤,还顺手把披肩的长发挽在了脑后。
母亲一看我这架势,顿时哭了起来:“闺女啊!妈求你了行吗?你是出了门子的闺女,就不要再跟他斗了好吗?万一你俩要是斗出个好歹来,你让妈咋活?你的俩孩子呢?又咋活?”
俩孩子?喔,是的。我都忘了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不错,这时的我,已经已婚已育,是两个两三岁娃娃的妈妈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这时,妹妹身后,我的两个孩儿也跑到了我的面前,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着两个孩子无辜又空洞的小眼神,瞬间没有了刚才赴死的决心,气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妹说:“姐,现在跑远是不可能了,这样吧,你先去咱奶奶家躲一躲。他再怎么样,也不敢对咱奶奶不敬的。”
我说:“那我孩子呢?”
妹说:“姐,你放心,孩子交给我了。他再胆大,也得看着姐夫的面子,不敢动孩子一手指头的!你快点赶紧走吧。”
妹妹的催促,母亲的哀求,还有孩子们天真的小脸儿,就这样让我彻底放弃了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那一夜,我贴在奶奶的脚边,咬着被角哭了很久很久。为何我与他,会走到如此的地步?上辈子我们俩是啥关系?是世仇吗?
第二天,公鸡刚打鸣。父亲便偷偷摸摸地跑来敲奶奶家的门。我打开大门,就看到父亲一夜未睡的脸,以及满眼的红血丝,和沉重的眼袋。
“走吧,趁现在他刚睡着,我先送你到市里面躲一躲。”
又是躲一躲,真是好一个躲一躲啊!可是,凭什么叫我躲一躲?我为什么要躲?我做错什么了要出去躲?分明该躲的人是他啊!!!
我的内心很想笑,因为这真的很可笑。一个女儿心疼父亲帮未婚的儿子还赌债,有错吗?
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父亲上了他那赖以生存的摩托车。我坐在车后,把头贴在父亲的背上,两只手不停的拿起自己的袖子擦眼泪,一路上父亲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清,只记得,我的心,好凉,;耳边的风,好冷。
到了公交车站,父亲把我放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很整齐,又很零碎的一百多块零钱,递给我。我看到这钱,哭的更控制不住了。
原来,这几年,我孝敬父母亲的,一直都没有用到他们自己身上。
我和父亲说:“爸,你拿着吧,别担心我,我有!我还带了张银行卡出来呢。”
父亲目送着我上车离开,才骑着摩托车转身离去。
在那后来的一个礼拜里,我昼睡夜醒,喜欢坐在宾馆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繁华世界。
父亲打来电话说:“没事,闺女。别担心,一切都好,你的小孩也好。你在外面多玩两天再回来。”
母亲打来电话说:“闺女,爸妈和孩子都好,你就放心的再玩两天吧。”
妹妹打来电话说:“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狠。拿着刀,揪着咱爸的领子,就是要逼着咱爸说出你在哪儿。就这样缠着咱爸好几天了,咱爸走哪儿他跟哪儿,不说就不让咱爸吃饭,也不让爸睡觉,你说咋办呢。”
我听着他们的话,也配合着说了一些本不想说的话。
一个星期后,我带着我的两个孩子踏上了南飞的航班。
我记得,那次离别,是我自懂事以来第一次看见父亲眼底的失望和悲伤。
因为,我亲口对父亲说:“爸,从今以后,我和他再无半点关系,他是他,我是我。”
其实,你们不知道的是,以前的哥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从小虽然不乖巧,但是脑袋很聪明,长得好看,游戏又打的特别特别好。几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初中的时候,仰慕者更是一茬又一茬,一波又一波。
也许,就是在那个年少轻狂的青春期,给他埋下了虚荣的种子,才导致了他现在人生的扭曲。
他不再帅气逼人,而是浑浑噩噩如同唐氏综合症的患儿。
他不再阳光灿烂,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半点当年打篮球的笑容和风采。
他不再热心助人,而是铁石心肠,喜欢冷眼旁观。
总之,他变了很多,从外貌,到身材,再到三观。他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他。
偶尔,我会在想:都说人有三魂七魄,那我的哥哥是不是把他那个最真实的一魂一魄,留在了天堂街那里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