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虚无。一场梦,一个记忆。
细读台北人,佛家的一切皆空的思想,如一股暗流在涌动。
曾经华丽的,激烈的,可歌可泣的记忆,在台北这个地方,碾落成泥,变成暗淡的,平凡的,支离破碎的。
这让我想起了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的结尾,“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天地辽阔,世事如烟。
《台北人》中的人物并非完完全全的台北人,他们在大陆出生成长,曾见证过大陆繁华。来到台北,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台北人》囊括了台北都市社会各个阶级,从年迈挺拔的儒将朴公到退休了的女仆顺恩嫂,从上流社会的窦夫人到下流社会的总司令。有知识分子,如余嵚磊;有商人,如《花桥荣记》中的老板娘;有军队里的人,如《岁初》中的赖鸣升;有社交界名女,如尹雪艳。
他们贫富悬殊,行业各异,性格各异,人生境遇也千差万别,但他们的结局似乎总有那么一点相似,哀伤的,孤独的,清冷的,可悲的。
我常常在想,这是为什么?似乎一切在那场匆忙出逃的戏码里注定了一般。他们之所以生活在台北,完全是因为国共交战,国民党战败,逃难迁居台北。
白先生写的人物很有特色,活灵活现。浮生里的世相,都被他写得细致入微,但似乎一切都只是影子,是南京的旧梦。
一个好的作家总是有好的历史格局的,他不会把那些具体的历史事件和盘托出,好整以暇。而是选好一个历史角度,在这个历史的背后,将那些上层的人和底层的人的挣扎,选择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历史的洪流中,在白先生的笔下,没有谁是幸存者,大家的生活都很难,任你翻腾,似乎也无法逾越命运的鸿沟。
人们只是仰望,仰望什么呢?仰望过去。
就像《一把青》中的朱青仰望自己飞机失事的丈夫郭轸;《永远的尹雪艳》中尹雪艳仰望曾经在上海百乐门舞厅的日子;《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金大班仰望曾经自己爱慕的那个男子,月如。
他们仰望的都是过去,只是过去已不再。他们自己有的在过去中迷了眼,有的将过去暂且封存,颓然哀叹。
对这些颓然,悲哀的,麻木的人,白先生又是怎样的看法呢?
颜元叔在《白先勇的语言》一文中,说白先勇是一位嘲讽家,其实这是不恰当的。不管是上流社会的人,还是下流社会的人,白先生对他们都是处于一种深深的同情,怜悯,尤其是那种不能面的现实的人。对于《梁父吟》中的朴公,还有一种深深的敬意。
一个作家,无论怎么客观的写小说,对于笔下的那些人物的语气都可以反映出他的态度来。
还记得刚翻开这本书时的一首诗,是刘禹锡的《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本书也应当是完美的诠释了那今昔之变。徒然化作一股哀思,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