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厚榭出云表,孔雀东南飞。
门外鼓声响彻,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拉回我游离的思绪。新婚时节,大红的喜帕却难掩心中落寞,头上的流苏坠角已然无光。无望的思念淬炼不出最初的幸福,往昔如浮萍般破碎。拿出纸笔,写下“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刚劲有力的大字,看得我心头一紧。夫本良人,吾本佳妻,两生欢喜,今何至于此?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到时候了,该动身了。
坐在装饰通红的喜轿里,听得到外面的热闹声,我不自觉地抓紧衣角。白皙的面容被映衬得更加透亮,紧咬的嘴唇像是要渗出血来,我低下头,不想显露眉眼间闪过的一丝慌乱。“仲卿,仲卿”,我低唤着,如若你在,我还会像现在一般惶恐么?
真不堪言,仲卿,我又想起日前之事。那段光景闲适平淡,真是让人想念。闲坐前庭,郎情妾意,止则相耦,飞则成双,于飞之乐,莫不静好。共事三年,你我未曾有过半分嫌隙。如火如荼的灯市,似海如潮的人群,携手相约的两人,伊人浅笑,如昨日般,宛然在目。暗香浮动,夜色昏黄,把酒盈杯,词话人间,谈吐间尽是一番风情。无奈曲毕人终散,命运还是将你我拆散。你母亲将我遣归,说我身无礼节,行为自专。可是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我只能选择离开。生性倔强的我又怎会哭哭啼啼?你知道的。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咽下痛楚,来维护我那微薄的自尊。
著我新装,固执如我也只想体面地离开。
初来之时,小姑还只刚刚能扶住床走路。可现在,竟已和我一样高了。
先行之时,你说,不久当归还,誓天不相负,但我知道,再见之时,想必已是沧海桑田。
归家之后,面对兄长的奚落,我不得不选择隐忍。刚过些时日,便有人上门提亲,可妾心予你,又怎能选择他人?母亲知我心意,我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却又默契得不发一词。兄长逼迫,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自觉你我相见无期,只恨命运多舛,你我再无相守之日,便心生决意。
昨夜见你,我好生欢喜,只是你却不懂我的百般隐忍。你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你可知我的苦楚,你我同是被逼迫,又何来谁怨谁之说呢?世间之大,你我竟不能于一处相容。我说,你我渠会无缘,此时一别,共相决绝,天上人间,予卿以享。从此,妾愿为水,君当为山,清水灵动,高山沉稳,水绕山流,永不分离。你说,好。
仲卿,今晚,便是我们的相见之时。
青庐之中,于此交拜。黄昏之后,夤夜之初,人声寂寂,清水无波。事已至此,再无多言,命数已尽,了无牵挂。谓叹今生,已是序曲,惟愿来世,你我相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自此,再无兰芝。
君赴妾相随,从此适君意。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