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回去,外面的夜色如往常一样,半夜的空气冷冷的透着些许肃杀的味道,两旁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走过这条熟悉的夜路,拐个弯,迈过宽阔的马路,这时候还有零零星星的夜车疾驰而过。
这条马路在长达数百米的长度上只有几个可以通过的口,很少有斑马线,红绿灯就算了,且多数路口都是为了让来往车辆调头用的。
白天,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每次过马路都格外小心,左看右看,非得等到这一波车流全部从我眼前驶过才肯慢悠悠地走到对面,有时一两分钟,有时三五分钟,但是这些跟安全相比都不算什么。
当新的一天,闹钟放肆地把我们叫醒后,我们也许庆幸,庆幸自己又顺利地睁开了双眼可以继续看看这瞬息万变的世界。
当然这条路上出过不少车祸,大大小小的车祸,人或老或少,或伤或亡,总归留下了太多的伤痛和遗憾。印象中,有年龄相仿的人正努力地做着外送工作,却倒在了来不及刹车的四轮车下;有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走着走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在地,浑身是伤。
不仅仅是车祸,还有那些在工地中,在户外挥着汗水做着高空作业的劳动者,在最累的时候,失足坠下,幸运的骨折卧床,不幸的多发伤加上多脏器衰竭,更不幸的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还有比这不幸的莫过于当场死亡了。
这些意外充满了不可预知性,以至于它来得那么快,快得来不及防备,来不及多说些什么,来不及再做些什么。那些被命运判了死刑的人,顷刻之间失去了体验生命力量的权力,他们的明天再也不会来了。只留下泪人不住地呼唤,声泪俱下地挽留,挽留一丝不被自我控制的气息。
意外并不局限于外界手段,体内有时藏着一颗要命的炸弹。
年轻的85后妈妈怎么也想不到昨日的自己还能愉快地劳作,却在天快亮的时候被命运无情地抽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丧失了意识,没有了自主呼吸,经历了按压抢救电除颤等一系列紧急措施,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将定格在此刻。脑出血有时候就是来得这么突然,就像体内的那枚炸弹一下子被引爆了。在这场血雨腥风过后,昨日鲜活的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今日在静默中等待着最终宣判,明天再不可及。
开门的一瞬间,她的家人们一拥而上,内心的焦急和满眼的殷殷期盼,期盼我们能给他们一丝透着希望的答复,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事实的残酷始终是无法改变的。
她的父亲和丈夫从外地赶回,看似镇定地来到床边。老父亲平静地说:“她昨天都还好好的,以前没生过什么病。”说完强挤出带着礼貌的笑容,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她丈夫问:“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据实相告,离开所有的支持治疗,她就会离开。丈夫低着头看着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妻子,半晌没有说话,眼眶早已湿润,脸部轻轻抽搐,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哭出来。
最后年轻人搀扶着老丈人缓步走了出去。
此刻的他们不敢接受这样的事实和打击,毕竟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突然地让人找不到黎明的光亮,突然地让人来不及道别。而他们的孩子,可能并不知道也不懂得这些。
世事总是让人无法捉摸,我们在憧憬和等待明天的时候,一个意外常常先人一步将一切设想击得粉碎。关于明天的种种碎片,再难拼凑。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若是明天安然如期地来了,可能谁也不会觉得惊喜。若是意外不期而至,也许你、我,你们,我们还有他们,都没有任何准备,所有的不可接受都源于不曾预知和不愿相信。没有人愿意相信才刚刚开启人生新篇章的人就这样说走就走了。也没有人愿意相信,陪伴我们许久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
明天和意外,没有人知道哪个会先来。而现在,就请我们好好地、不慌不忙地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