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冬天又阴又冷,但是这冷天气似乎并不能阻挡村里这群老婆子到处聚着八卦。她们每天清晨七点之前就已经吃过早饭,走出家门,站在村组的十字路口做选择:今天是向左走去张家找老姐姐八卦还是向右走去找刘老妹扯闲。
老光棍牛儿:黄婆今儿不冷啊,这么早就出门了,这是到哪里去哦。
黄婆:冷不冷天天不都是一样温度,冬天不就是这个样子,老了睡眠少,天没亮就醒了煮早饭,天亮了就不算早了。
老光棍牛儿:斌斌屋里昨晚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不晓得是什么事情,半夜听到电动三轮倒车的声音,还有哭声,叫声,好像是老头子被砍了两刀进医院了。
黄婆:你消息灵通,昨晚半夜我也听到吵架声音。
话音刚落,牛儿就赶着他的一群鸭子去河边放养了。黄婆的棉鞋在水泥地面上搓动,发出急促的声音,一会儿就听不到了。
黄婆(撞见斌斌老婆,惊喜状):大妹这么早啊。
大妹(抖擞抖擞精神):黄婆早饭吃了没。
黄婆(一脸好奇):吃了,这么早就街上回来了啊。
大妹(叹了口气):嗯,老货儿昨晚喝了两滴猫尿(白酒)醉晕晕的就找斌斌麻烦,两父子永远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句话,见面就像老鼠见了猫。昨晚两个人为了老婆子的私房钱又动手了,老货儿拿个菜刀就来砍斌斌,斌斌也是傻,躲都不躲,屁股和手臂被砍了两刀,我昨晚送医院去的,早上回来拿点衣服准备一下去住半个月院。
黄婆(耷拉下脸 柔声):大妹可怜你了,现在又没有婆婆帮衬你做家务,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就算了,两个大人还不省心,斌斌他妹好像最近离婚了也带个儿回来了是吗?
大妹(怨状):是啊,离婚了,那男的不务正业,两口子在外面打工,男的好吃懒做天天在门口偷东西,越偷越大被抓了坐牢了。他妹就干脆离婚了,这样的男的靠不住,也丢人。现在的人都开放思想,过不下去就离婚,儿子是他妹抢过来的。也是傻,这么年轻,以后要改嫁,带个儿子干嘛咯,别人看你带个儿子哪里敢要你,不可能帮劳改犯养儿子吧,我之前和她妹说过让她别要儿子,说也说不通,要笔钱就算了嘛,儿子丢给他爷爷奶奶让他们以后有个根啊,这不双方都好啊,她就是不肯。
黄婆(故作怜腔):那也是,你屋老婆子去的也急,上个月人还好好的,我们一起跳广场舞,做庙会,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大妹(再叹了口气):老婆子可怜,帮她女抢儿子和对方老婆子动手了,当天没抢到外孙子回来那天心脏病就气犯了,去医院躺了两天,她女天天去抢儿子抢了一个星期没抢到就天天在老婆子病床边上哭啊,说气话啊,老婆子心脏病一下子没缓过来,转去大医院的路上就没知觉了。她以前存了点私房钱我是不要她的,斌斌和他老头子互相不肯让步,他妹现在也要分这笔钱,三父子天天把家搞的乌烟瘴气,吃饭都吃不下。
黄婆(故作怜腔):大妹你真不容易,这家庭老婆子在的时候和和气气的,现在老婆子不在了,整个和气都带走了,你又老实不喜欢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几父子的事,钱不多就别去凑了,等下说你贪她钱。
大妹(一本正经):我才不要她的钱,她那钱都是她自己节省下来的私房钱,密码都没有。我只是媳妇,又不是她女,卡虽然我帮她保管每次存钱也是我带她去银行,那是她信任我,但是这没有密码,需要本人带身份证才能取出来的钱,现在老婆子不在了只能他几父子去打死亡证明去取这笔钱了。钱是不多,我好歹也是小学老师,每个月有点工资,也不缺这钱,我去争等下他几父子还都针对我这个外人了咯。
黄婆(格外正义凌然):哪里是外人咯,嫁到他们屋就是他们屋的人,生了三个孩子了,还把自己当外人,你这样好的媳妇难找哦。
黄婆和大妹聊完后大妹就回去了,黄婆是得到今天这个大新闻的第一人,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热,立马奔去八卦活动老年组的聚集地——刘阿婆家,离刘阿婆家还有两三米远就看到刘阿婆在给鸡和鸭喂食。
黄婆(扯着喉咙):吃完饭了没?
刘阿婆:吃了啊,刚拣了十多个鸡蛋鸭蛋,我给你包几个,昨天你给的干苦瓜我炒了,好吃的很呢。
黄婆:冬天没什么菜,夏天收点干菜冬天吃就特别好吃,明年我打算再收点茄子干,豆角干什么的呢。哦,我跟你说啊,我刚路上撞到大妹了,她早上从街上回来的,昨晚她屋吵的那是不可开交哦。
刘阿婆(瞪大了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一脸好奇):他屋怎么啦?
黄婆(眉飞色舞状):你还不知道啊,昨天半夜斌斌和他爹为分他老婆子的私房钱打架了,斌斌被砍了两刀住院了赖,这一家子哦,这辈子不得和气也不得消停了哦。
刘阿婆:怎么可能消停,怎么得和气,他屋老婆子在的时候好不容易维持的家现在谁都维持不了的。她年轻的时候前男人去的早,她带着斌斌嫁给现在的男人就不容易,斌斌小时候调皮他老头子就经常死里打,反正不是自己亲儿子咯,她有什么办法,只能护着斌斌,几次都一起被打。斌斌不都记得的啊,长成毛毛小伙子的时候就开始和老头子干架,后来她喝了几次农药屋里才消停,斌斌成家的时候结婚钱都是她从斌斌亲叔叔伯伯那里拼凑的,老头子狠啊,一分没给。
黄婆(扁了扁嘴):老头子到处讲帮别人养儿子,她没给老头子生儿子啊,生了个女。老头子蠢啊,斌斌从小就老实,不是被老头子打多了,怎么会对老头子那么生分。现在斌斌成家了也稳重了,也是小学老师,工作也好,如果老头子平时对他亲热点,或者说是不那么冷淡他,人家知识分子怎么可能和你太计较,毕竟你老头子也给人家斌斌养大了,还读了书,成了老师。
刘阿婆(冷笑状):那老头子是蠢,当初也是二婚娶的斌斌妈,他要是对他前面那个老婆好点那人家怎么可能跟人跑了,怀了孕四个月了都硬生生打了不给老头子留个根,老头子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人,打人就乱打不管怀孕不怀孕的,还砸东西,这样的酒脾气哪个女人受的了。
眼看饭点都过了,八卦老年组的其他老婆子吃完早饭后都慢悠悠的聚拢来了,然后一堆老婆子围着火炉子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八卦传播会。
斌斌这次被砍住院的家庭矛盾事件第三天就传满了整个村子的角角落落,然后一周后就被别人家的新鲜家庭事件掩盖掉了。村子里的八卦组八卦效益很好,新鲜的事情一般不会拖到第四天才传遍村子,这群八卦老年组的老婆子除了每天精神抖擞的议论着别人的家事以外,就是做庙会赚外快,庙会是一年一次,老婆子们都会特别上心,也会做的比较隆重。
黄婆(在老庙里张罗):今天是菩萨生日,给菩萨做个大庙会,好让菩萨保佑我们。我和王姐等会儿去备点香纸,我们八点准时出门收香火钱。
王姐(招呼所有老婆子):今天八点大家都去,各自带好各自的手袋,每人提点香纸,每家每户收,不要遗落了。收得的香火钱我们是用来给菩萨添置衣物,和修整庙以及买一些每天要点的香每天要烧的纸,我们庙里做这些都是慈善的活动,希望菩萨老人家保佑我们都健健康康的,保佑大家家里顺顺利利家人平平安安的。
在黄婆和王姐两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在场的十多余老婆子都各自拿了各自的手袋,每个人提了一包香纸跟着队伍出门了。老庙是挨着村小学的,村小学过来第一家是刘三儿的家里。今天刘三儿家里安静的很,大铁门也紧闭着,似乎这一家子都还没有起床。
黄婆(推了推铁门,门开了,步步往里走):瑶妹起床没有,今天庙里做会,来收点香火钱,下午两点带孙子孙女去庙里吃斋饭啊,菩萨保佑你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大家都跟着黄婆走到瑶婆子房屋门口了,黄婆的声音刚落,瑶婆子红着眼睛从房里出来给了二十元,然后走回房里了。王姐他们稀稀拉拉的说着保佑保佑,然后大部队走出了刘三儿家,黄婆关上了铁门。
王姐(一脸好奇和惊愕):黄婆,瑶婆子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刚哭过的哦。
黄婆:昨晚怕是又熬夜做十字绣了,她们一屋人都有本事,男人刘三儿在工地做活,她在家做刺绣,她大儿在政府上班,小儿和小儿媳妇在外面开了个小饭馆,她女在外面大城市开了个刺绣店,她的刺绣都是给她女在外面大城市卖掉,一副可以卖好几千块钱的。只是有点不顺利的事,上个星期不是听说她小儿媳妇在外面送餐被车撞了。
王姐:被车撞了这事我知道,上个星期瑶婆子到我店里买了包面条,然后就接了个电话,说是小儿媳妇出车祸了,当场就没买面跑回去了。那天下午瑶婆子和刘三儿从街上回来经过我店门口,我就问他们了,他们说到街上给小儿子打钱,说是一辆货车撞翻了她儿媳妇的摩托车,车厢撞到他小儿媳妇头部,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后来就没有什么其他消息了。
黄婆: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听牛儿说的,说是瑶婆子她小儿媳妇输血后两天,医院检查身体查出了肝癌,这下乱了套了,本来只是车祸,别人赔了医药费输了血了,脑部也没有其他大问题静养就好了,现在这个癌,需要长期的治疗,还需要一大笔钱,搞不好就人没了。现在他们到处筹钱,瑶婆子估计也是想多做几个十字绣赚钱,每夜每夜熬,这老眼睛都要熬瞎了吧。
王姐和黄婆一行人话语间又讨了好几家香火钱。村里人都信奉菩萨,年年岁岁逢年过节都这样拜着菩萨过来的,大家也都愿意给钱,想让菩萨保佑自己家,毕竟各家都有各家的事,顺的不顺的,杂七杂八。
刘阿婆(走着走着有些喘):黄婆我今天早上出门急忘记带血压的药了,这走了一大早了,身体吃不消了,胸闷的很,前面到我家了,我回去休息一下了。
黄婆(疑惑的看了看):哦好,那你回去休息,下午好点了就去庙里帮忙做饭,如果没缓过来就晚点直接过去庙里吃饭吧。
王姐:去吧去吧,我们一点钟就全部回去了。
刘阿婆走后,陆续有其他几个婆婆快到自己家门口了也都找借口回去了,她们就等着饭点去直接吃饭了,这下黄婆和王姐急了。
黄婆(怄气):庙里留了四个人做饭,我们都出来了,就是想分两组去讨香火钱,人多好办事嘛,现在好了,回去了一半人了,这些人就是懒,等着吃现成的,收现成的!这个身体不舒服,那个要带孙子,以为走了大早上就完事了?
王姐(安慰状,凑到黄婆耳边轻声):没事没事,我们讨得香火是我们的,等下全村过一遍后我们就汇总一下钱看有多少,然后就去街上买东西,剩下的钱和以前一样,我们几个带头的人分了。
黄婆(这才有起劲来):好!
黄婆的话语一落,就被迎面开来的电动三轮车喇叭声惊到了,这开电动三轮的是桥头皮蛋,他去送货的,装了满满一车的饮用桶装水往村里赶。皮蛋开车向来很猛,看到黄婆这前丈母娘更是眼里进沙一样不顺眼,就按了几下大喇叭吓唬人,黄婆看清楚是皮蛋后也是看他不顺心,斜着脸一腔愤怒咒骂着皮蛋。
王姐(赶紧上前拉住黄婆):黄婆你慢点,走路边上,这皮蛋开车猛的很别撞上了。我最近听讲他老婆生了个儿子啊。
黄婆(怒脸):生个儿子了不起啊,以后教育不好还讲不好是什么东西嘞,就他皮蛋这样的人,能教育出多好的儿子?什么种得什么瓜,生了儿子了不起啊!
王姐(忙劝):黄婆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去记这些不好的事了。你女儿之前嫁给他也是年轻不懂事,现在嫁了不错的过得也好,还管他干嘛呀。
黄婆(愤怒):我女儿当初硬是要嫁给他,讲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嫁给他的时候他穷鬼一个,才给两万块彩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给啊,我办嫁妆都办了三万啊!他还对我女不好,他那个妈嫌弃我女儿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个女,他也跟着来找我女的毛病,结果还在外面找野女人!这一屋都不是好东西!
王姐:他二婚那个老婆听讲是他初中班的同学啊,听讲读书的时候就在学校谈恋爱,还被老师抓到的,那个时候皮蛋他爸还被老师叫去学校谈话了,后来他爸不让他和那个女的一起,让他好好读书,那个女的也转到其他班上去了的啊。
黄婆(气愤的直咬牙):是啊,我女傻啊,说是朋友介绍他的,结果什么都不要就和皮蛋好了,皮蛋这化生子骗我女,还没结婚就生了女了,我也是被我女气死了啊!女都给别人生了,别人肯定不肯给多少彩礼啊,我当时强烈的要也只要得两万,我还给了三万嫁妆,赔了一万还倒贴了女儿加个外孙女。后来就是皮蛋他妈让我女接着生个儿子,那时候我女才生完半年都没有,身体都没养好,他老妈子也是女人啊,要孙子要疯了啊,把我女当什么了?生儿子工具啊,她自己儿子不中用还折磨我女儿。
王姐(叹了口气劝):皮蛋他妈那个时候不是说已经得病了,急着想抱个孙子怕她自己哪天去了这辈子还没抱上个孙子。
黄婆(撇着嘴):想抱孙子,就因为她想抱孙子没抱成就天天找我女的毛病,发生小小的一件事也要和我女儿大吵,让皮蛋以为我女不尊重他妈,或者让皮蛋以为我女儿子没生得,还娇气的想要他妈伺候这伺候那。我女在他家一天安生日子没过得,我天天劝啊劝,我女就在我这哭啊哭,我让她离婚离婚,嘴皮磨破了她也是想通了才离的。
王姐:是阿,你女和皮蛋离婚一个星期都没到,皮蛋就和那个女的办酒席了,冲天炮隔一小时放几桶的,那是放了整整一天的炮竹,晚上还请乐队唱歌唱到到十点多。我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黄婆(抹了抹干枯的黄脸):我女那天被我支走了支到她外婆家去了,我男人也被我支去街上打牌了,不然这让人哪里受得了啊,去砸场都有可能啊。说来也是人作天看,皮蛋他野老婆夏天那时候听讲刚怀孕,他老娘就因为在坡上砍柴中暑然后晕在坡上了,晚上他们一屋人找到的时候说都已经硬了。现在生了个孙子了,也是没抱上。
王姐:是,这都是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了,现在你女嫁到街上去了,有门面有店铺的,也怀上了吧,以前的事就别去记了,都过去了。
说话间,这队老婆子把整个村子也都走完了,有的人家不在屋,有的人家远远看到这堆老婆子来了就把门锁上了不愿意给,有的人家信奉菩萨的给多的有两百,有的人家只是意思意思的就给十块,聚少成多,一个上午的东奔西走这群老婆子也捞到九千多块钱,到街上买了点香纸个蜡烛灯油后就回了庙里。
李勇妈:王姐,庙里斋饭都煮好了,我们买了这些东西放仓库里面,你等下吃完饭了就去添香纸那里收钱,有年轻人来拜菩萨吃斋饭的都是要打发香火钱的。
王姐(一脸喜气):这个我知道,你去上桌子吧,黄婆等下负责收钱,我负责记账。
黄婆:好,可以。
庙里做大会的时候庙门口的路上和庙周围都会插上庙旗,土地公小庙的灯油一天加一次,香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插着焚着,老庙不是很大,但是人来人往,人进人出的拥挤让老庙特别的热闹,这样的大场景也是一年一次,很多年轻人带着朋友或者男女朋友来献完香火钱就去吃斋,他们也祈祷着他们的心愿。而老婆子们的心愿就是一天赶紧结束后,等人都散去,他们就可以开始分钱了。终于,忙完了一整天的杂事后,天也快黑了……
王姐(张罗着添完最后一盏油灯):黄婆,我这边都搞好了,你去把刘阿婆,李勇妈和石大妈都叫过来开个会吧!
黄婆(搓掉手上的纸灰):大家都过来一下吧,石姐,你把大门带上。
王姐(站在中间):今天都辛苦了,为了收集经费做好这个庙会,大家老胳膊老腿的都折腾了一天了,上午收集经费的时候中途有的人有事回去了,有的身体吃不消也回去了,不过还好,今天的庙会还是做的好,一天也搞完了,我这边后来买完东西就还有五千几百块钱,大家看看怎么分配比较好?
刘阿婆(嗓门拉大):这个不是按照庙会前讲好的,最后是平分开来的,这个还要讨论什么哦。
黄婆(瘪了瘪嘴):庙会前是讲好的平分的,但是这里也是大家的辛苦钱,一天下来大家忙忙碌碌,有的累到站不起来,有的却没做多少工还在那里喊这里累那里酸的,现在如果按照之前计划的平分就太不公平了!
石大妈(气愤):怎么就不公平,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年轻点的多做点嘛,年纪大点的,手脚不怎么麻利的也尽力做事了嘛,说好了平分就该平分了,不然的话,那刚开始怎么不说按照做多做少来算。我们这把年纪了,都不容易,已经尽力了,老腿都站都站不动了,这都是大家辛苦得来的钱,就该按照刚开始说的,平分!
黄婆(怒状):平分什么,怎么平分,再怎么平分钱都没法均匀,就不是个整数!你说你石姐,你年纪大点做后厨我们没意见,你后厨那边做了一天准备,结果到后面好多年轻的人来,都没吃上饭,别人钱给了,没吃上饭,别人明年还来吗?肯定不来了嘛!没吃上饭的就在那里到处说没有斋吃了,结果后面还准备给钱的都拜了拜菩萨就直接走了嘛,就没给香火钱了,这个责任是不是该你承担!既然你有失误,你影响了今天的收入那么,这个钱就不应该平分给你!
石大妈(气得瞪大眼睛和鼻孔):我们就四个年纪大点的做后厨做饭,谁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来阿!而且饭也是两个灶煮,吃完了又煮!菜也不停的炒!供应不上我有什么办法?啊?我们四个都急死了!你们回来了也不帮忙,你们就直接上桌当大爷就吃上了!我们后厨只顾做饭做菜一直没时间吃!你们也不闻不问的!
王姐(拉开石大妈指在黄婆脸上的手指):莫吵了都莫吵了,都好好商量,吵什么吵呢,吵也没有用啊!
黄婆第一反应也是拍开石大妈的手指,石大妈下意识的还击了一脚到黄婆小腿上,黄婆瞬间扑倒石大妈,两个人扭打成了一团,就像两只互相撕咬的狗,扭打的特别激烈,一点都不像七十多岁的人的身手。王姐,刘阿婆还有李勇妈去劝架,刘阿婆混乱中被推倒,撞翻了烧了一天的香纸铁盆,一盆热灰从头撒到脚,烫的她直叫娘。李勇妈尖声的叫着别打了,别打了,最后王姐歇斯底里的拉开了扭打的两个人才算控制住局面。黄婆和石大妈的嘴里各自爆着难以入耳的粗口。
刘阿婆(坐倒在地,一身纸灰,哭腔):娘啊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这老婆子又没得罪你们啊,杀千刀的阿,娘啊娘……
王姐(检查了下刘阿婆身上没事):刘阿婆你眼睛看的清楚吗?没事吧?
黄婆(咬牙切齿状):王姐!快分钱!分完钱我要回去了!呆这里受罪!
李勇妈(焦灼状):王姐,分钱吧,分完了大家各自回去,刘阿婆好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怎么分都行,我都没意见!
石大妈(凶狠状):平分!不平分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黄婆(朝向石大妈):你现在就去死,去撞死在那!
石大妈一边回击恶语,一边准备站起来朝黄婆方向继续撕打,被王姐一手拦住了。
王姐(把石大妈拖到刘阿婆旁):大家都别再吵了,这么晚了,再吵都没法回去了,钱平分!因为之前已经说好了平分!大家都别有意见!以后的庙会以后就按工分,或者以后再计划,现在的钱大家都别争了,平分!
黄婆准备开口
王姐(立马止住):黄婆,我们这次不能说话不算话,既然之前有计划好,那么今天就按计划来,以后得庙会都会按以后得计划,不然就得乱套!
黄婆不做声,刘阿婆没做声,石大妈没做声,李勇妈默默的把笔记本递给王姐也没做声。
王姐(在本子上算好了钱数字):一共还有5365块,我们总共五个人,每人一千块钱,剩下的365块就放在庙账里,以后要添什么再添。
王姐把钱递到每一个人手里,把多余的钱塞进账本放到庙里的仓库锁上了门。大家都不想多说什么话,各自回家了。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王姐想着,带头人不好当,以后还是少做出头鸟。
乡村的白天黑夜交替的特别快,冬天的太阳也很招人喜欢。昨天已经过去,新的一天又会有新的八卦和趣事出来,所有的八卦老婆子日子过得像白开水,只有八卦事件才能在他们的死水里泛起一点点波光。
老光棍牛儿(嬉笑着脸皮):黄婆,听讲你昨天练了武术了啊,又是飞腿又是飞爪子的,年轻了十岁了吧。
黄婆(正站在村口的十字路上考虑今天选择左走还是右走):老光棍儿,自己的事都理不清了,还理我的事。上次带的那个花媳妇呢,又跑了啊!
老光棍牛儿(很得意的哈哈了几声):上次那个女朋友,不是媳妇,吹了。
黄婆(一脸奸笑):包了一个星期就回去了啊,不多包几天啊?你这换花媳妇就像换衣服一样快,一闪一个的,钱多嘞,钱多不知道存起来啊,我给你介绍个正当的,奔着结婚去啊。
老光棍牛儿(挠挠后脑勺):正当的要钱要的多,还凶巴巴的不听话,我这包来的又听话又便宜。正当的要金器要彩礼,我一个人就靠这群鸭子过活,猴年马月都存不起钱讨正当的哦。
黄婆(嘻了嘻牙):半路的你要不,我知道几个刚离婚的,便宜,也正当!
老光棍牛儿(似乎被说动了):好好,哪天带我看一下。
黄婆感觉到自己做了大好人,顿时神清气爽的向右走了,黄婆是个健忘的人,也是一个脸皮厚的人,只要心情好了点,所有的事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她在路上走着走着下意识的就来到刘阿婆的家门口,老远看到刘阿婆坐在门口。
黄婆(扯着嗓门):刘姐吃早饭了没?
刘阿婆定了定神看了黄婆一眼,没做声,似乎在为昨晚不知被谁推倒的事情记恨着昨晚的所有人。黄婆见刘阿婆没回应,而且今天也没看到其他的老姐姐来刘阿婆家里扯闲,觉得没意思就走开了。
姚婆子(眼尖看到黄婆,好奇昨晚的事):黄妹啊,这是去哪里坐坐啊,到我屋来坐坐嘛!
黄婆(终于找到人说话了):哎,好的阿,我没啥事,就是到处转转的呢。
姚婆子(拉着黄婆的手进屋):你昨天把石姐打了啊,一早上就听到石姐她儿送她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黄婆(一脸疑惑):是她先动的手啊,她打我也很重啊,她去医院了?我又没伤到她,别来找我麻烦哦,我也被她打伤了的,我的腿和手臂上都是青块,我肩膀上还有她的牙齿印子呢!
姚婆子:不知道是伤着了还是怎么了,早上她儿骑车送她去的,说是检查下,我看她精神得很,估计也没什么事的,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哦,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过不去的吗?
黄婆(微微抽动着脸):没什么事情,就是昨天庙会搞完了,大家开会说了一些事情,她指责说我不帮她们做饭。我们也是在外面奔走了一上午,没喝水没吃早饭的很累了,还要帮她做后厨啊。她们做后厨前天就准备了一天菜啊米啊的,昨天就下锅就可以了,庙会前分工那么清楚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嘛,还要推搡给别人做,你评评理,说该不该嘛!
庙会分钱的事情拿到钱的几个老婆子都是私下通气了,去外面讨的香火钱,大家都不能对外说钱分了,要说留着买香纸,给菩萨买布缝衣服和买灯油了,所以黄婆这里是绝口不提分钱闹矛盾的。姚婆子家隔壁的蒋大娘闻着热闹声也过来串门子了,站在姚婆子门边听着她们说话。
姚婆子(一边眼神示意蒋大娘进屋坐一边对着黄婆):那也是,你们守庙的都要和和气气的嘛,不要吵架,为菩萨做点事,菩萨会保佑你们的。再者,当着菩萨的面吵架打架,菩萨听到了会怪罪你们的,你们以后要给菩萨多烧点香纸,希望菩萨不要怪罪你们呐!
蒋大娘(进屋坐在黄婆边上安慰黄婆):黄姐你还算好,和她动手了,打也得打了,我以前那是受够了那老婆子的气了。
黄婆(拉住蒋大娘的手捂在自己手里):蒋妹你是不知道,我也是被她气死了才动的手阿,大家都是在庙里做事,没必要搞的那么不和气,她就偏不。你看去年庙会她不也是和你吵架?
蒋大娘(擤了一下鼻子):她就总是一副大家都欠她东西欠她钱的样子。去年庙里做庙会,我负责打扫卫生清理垃圾,她女提前来庙里拜菩萨了,然后在菩萨脚下面压了二十块钱,我打扫到那里就看到了然后我就告诉了刘阿婆和王姐,她们两个人作证我把那二十块钱拿到仓库放到财务本里面了。她后来去菩萨脚下面翻没翻到,就说是我把那二十块钱私吞了!我就和她说没有拿她女的钱,二十块钱我不缺,我放仓库去了。她不信啊,还要掏我口袋了,当时王姐和刘阿婆去买菜了,然后没有人给我作证,她冲过来掏我口袋,我看她年纪大了,我要是一推她撞到哪里,就不是二十块钱的事了,我就没推她,但是我口袋有钱啊,我早上带了四十块零钱的,被她一掏就掏出来了!她就说我是这个角落掏二十,那个角落掏二十。我气都气死了,我把手上的扫把往地上一丢,我说王姐和刘阿婆回来会给我作证,我这四十块是自己的钱,菩萨心里也有数!
黄婆(同情状):是,我当时在场的,我看你脸都气红了,眼泪都气出来了,你又不会争,就那样被她抹黑,被她冤枉。我们都觉得你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王姐和刘阿婆回来后给你证明了,后来也还你清白了,让她把四十块钱退给你,你还不要了,你说四十块钱你不缺,更不会缺二十块钱了,你说这钱拿给菩萨买香纸,你就没接那钱,石老婆子也只能把钱给王姐了。现在想想觉得你好硬气,让大家都知道她不要脸,二十块钱算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蒋大娘(撇了下嘴):我现在就每个月去给菩萨拜一拜烧个香纸,不去庙里做事了,那一次弄得不愉快,我也不想去凑那些热闹。
姚婆子:蒋妹人好,又老实温顺也不多话,她就会欺负你这种人。你现在不去庙里做事大家都没意见,庙里人手也够,你自己家里事也多也需要人去忙。
几个老婆子话一聊开,心也宽了。黄婆的心更松散了许多,她考虑到和刘阿婆之间的误会她该去解开。石大妈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也没有太多必要去接触了。黄婆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是慢慢走着走着又走到刘阿婆门口了,刘阿婆家门是开着的,但是没看到人。
黄婆(试探状):刘姐,刘姐在屋吗?
刘阿婆(从屋里探出脑袋看到黄婆):在的。
黄婆(些许兴奋走向刘阿婆家):刘姐,你身上还好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阿婆(爱答不理):身上都没事。
黄婆(安慰状):刘姐啊,大家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病痛,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啊。昨天混乱中我不记得有没有推你,就当我推了,你就不要放心上了,我当时就想着教训教训下她,想打赢她,我不是针对你的,我们之间还有隔夜的仇啊。那我就亏大了。
刘阿婆听了这些软心窝子的话,心里舒服了许多,也觉得确实是不应该怪黄婆,那种情况下黄婆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混乱里谁也不知道谁推了谁,只知道自己痛了。
刘阿婆(叹了口气):来,坐这里。我身上没事,你有没有事?
黄婆(笑了):我没事,我没事,我好的很,我把她打了一顿我心情都好了很多。我刚刚去姚婆子那里坐了坐,她说石老婆子去医院检查身体了,也是娇气。
刘阿婆:检查身体就检查身体,又没伤着她又没流血,你检查出个什么不舒服,那大家都这里那里有什么不舒服,人家打了你,你也打了人家了呢!老了老了,是非还真是不少,都是一个村的,也都在一个庙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闹出这个事,明天又闹出那个事,就不想安安生生过个和气日子啊!
黄婆(撇嘴状):刘姐说的有道理,她这辈子和谁好过,这上上下下还有几家和她讲话的,年轻的时候就厉害,老了老了也不和气。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也可以调解的,动不动就是打架吵架,总是以为她自己还年轻,都不想想打的赢几个人哦。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说自己有理,但是人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和没有理的时候。石大妈这一辈子长长短短的也过来七十多年了,人一辈子会做对事,也是会做很多错事的,但是如果等年迈的时候,大家的嘴里,你是一个不和气,不慈祥的老人,那么这应该也算是这一辈子为人的失败之处吧。
黄婆真的给老光棍牛儿找了个离过婚的妇女这年头离过婚的妇女似乎也很抢手了。牛儿今年已经四十二三了,在他家他是最小的儿子,他的父母都已经年老患病去世了,他的两个哥,三个姐都各自有各自的家庭。他十七八岁的时候自己谈了个媳妇,但是他家里筹不出钱给他结婚,后来他的那个媳妇就嫁给别人了。家里人都劝他说他还小,等以后再大点,有点钱了就再给他找个媳妇,这一等,就是几十年。牛儿一个人去大城市打过工,后来没存到什么钱,也不想在外头飘,就回到了村里。回来后田地的农活他也做不来,他就一直靠养鸭子为生,几百只几百只的养。他的生活里一直不缺女朋友,他卖掉几只鸭子就拿着钱去外面包一个女朋友回来,一次包一个星期。他的故事和事迹一直都是村上村下男人女人老婆子们的饭后趣事,他一点也不屑别人说他,因为他习惯了。
黄婆(一大早就守在河边等老光棍牛儿放鸭子下来):牛儿,牛儿,你总算是来了!
老光棍牛儿(赶着一大群鸭子到河里,很迅速的撒了鸭食):黄婆,有什么好事找我?
黄婆(嘻着脸):这个月初五赶场,你去街上菜场口子的粉馆里,我给你介绍了个媳妇,去年离婚的,没孩子,条件不错,和你很合适呢!
老光棍牛儿(脸一下子嘻开了):真的啊,那好,好多年没相亲了,我得去问我三姐夫借件好看的衣服去。
黄婆:十点钟啊,别让别人等你,你要去等等别人才好。
赶场这天,牛儿担了六只鸭子到菜市场卖,八点多的时候就卖完了,他在菜市场门口粉馆吃了一碗粉,吃完后就脱去了旧外套,露出一件新衬衫来,瞬间整个人都精神很多了。牛儿一直坐在那里等着,那个相亲的妇女也来的早,九点半刚过就来了。
老光棍牛儿(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衬衣和牛仔短裤的妇女走了过来):你是杨霞吗?
杨霞(定了定神,看了一眼牛儿,眼里全是微笑):是的,你是牛儿是吧,你吃了没,我帮你叫一碗粉要不要?
牛儿(示意老板端了一碗猪脚粉来):你吃你吃,我给你叫了一碗粉了。
杨霞(坐了下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哦,好,感谢了,你没等多久吧?
牛儿(微微笑):我没等多久,没事没事。
杨霞(一边吃起了粉,一边开门见山的试探着):我去年离婚了,前面没有孩子,现在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前天刚回来,黄婆说你人好,让我来看看合不合适。
杨霞今年三十四,前面一段婚姻很不幸福,不幸福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杨霞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当时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是个畸形儿,不能要,然后她和前夫一家人商量后就处理掉了。杨霞的身体瘦小纤弱,八个月后怀了二胎,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不好,供不了这个孩子太久,如果要留着这个孩子,也只能保到五个月,五个月后会由于孕妇自身身体薄弱导致早产。在父母的劝说下杨霞下狠心,又一次做掉了自己第二个孩子。后来的杨霞心情极度忧郁,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婚姻和生活,但是她的前夫对她很疼爱,一直陪着她度过了最低谷时期。她慢慢的发现她不想怀孕不想生孩子了,她把她的想法和她前夫说了,她前夫同意,但是她前夫的父母不同意,来来回回折腾几年后,她决定离婚了。
牛儿(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女人,笑着):你人也好,我刚刚看到你,就觉得你人好。我没结过婚,现在一个人在家,养着一群鸭子,一年下来节省点也能存个两万多。
杨霞(似乎有些满意):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一年节省点可以存万把块,你在家比我在外面好多了,在外面要租房子要生活,在家住家里,种点菜就可以了。
杨霞和牛儿聊了一碗粉的时间,互相留了电话后就各自回家了,黄婆这一连好几天都守在河边等牛儿的新消息,收集到消息后又传给她的老姐姐老妹妹们,牛儿的事很快又登上了村里热门话题的榜首。
黄婆(这一天来河边站了站看到牛儿来了,一脸笑意):牛儿,我昨天去杨霞家里了,杨霞说对你还比较满意,你感觉怎么样啊?
牛儿(听到杨霞就笑的合不拢嘴):我觉得她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打算去外面打工,如果她不去打工了,我就再多养点鸭子然后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黄婆(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边笑着一边往回走):那好啊,看到你们互相都满意,我也替你们高兴呢,你们好好联系,多多说话,争取让我早点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牛儿(放完鸭子投完鸭食,接到杨霞电话):喂,杨霞,吃早饭没有?
杨霞:吃过了,我昨天和几个朋友去算了算命,算命的说我今年会遇到姻缘,不知道准不准。
牛儿(笑状):准,肯定准了。我现在在河边放鸭,今天有车子来运鸭,这批鸭子卖完了我准备再买两批,比之前多养一倍数量的鸭子。
杨霞(欣慰):嗯,挺好的。我今年不出去打工了,准备在家里做点杂工,去街上找个卖衣服的店子做事,外面也没有什么奔头,过年回来还难抢票。
牛儿听到杨霞的决定,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两个人像是相逢恨晚的一对。两个月后,杨霞和牛儿已经请人看了八字定了彩礼了,两个人都坚定的互相接受对方的过去,也坚定的想和对方走向未来,爱情来了,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爱情来了,什么身份,什么环境都不是问题。他们的结合让村里的人惊讶了好长一段时间,也让媒主黄婆收到了千多块钱的媒介钱。黄婆做成了一桩铁树开花一样的媒事,这让她在老年八卦组的其他老婆子面前特别有成就感和荣誉感,而后,村里又多了几个愿意和黄婆一起八卦的老婆子。而后,村里又有老婆子静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黄婆(这天早上经过石大妈家门口看到棺木店方师傅,惊讶状):方儿,她屋里谁走了吗?
方师傅:石老婆子,昨天走的,她儿叫我运一副棺木过来。
黄婆(五官睁大):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方师傅(坐上拖拉机驾驶台):心脏病,急性,去的是急,昨天中午发病送到医院去的,下午就说不行了,晚上就运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黄婆一时半会儿间不知所措,静静的站在原处没有动,她看着方师傅的车开远了后,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了。后来这几天黄婆吃过饭后就没有出门,她还没有接受石大妈就这样突然的去世,但是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她们这些老婆子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一个的离世。
刘阿婆(来到黄婆家门口):黄妹,在做什么,这几天都没来我家玩啊?
黄婆(从屋里走出来):这几天腿上的风湿犯了,走路就疼,就没出门了。
刘阿婆(手上提了一大包各种酸菜往桌子上放):我这里有一些酸菜,都是刚出坛子的,今年酸菜泡的好,我就给你多分些。我女打电话来说今年过年不回来,让我去她那边城市里过年,我下次赶场就走了,趁今天得空就来你屋坐坐。
黄婆(轻声的叹了口气):好啊,去城里过年好,城里好玩,什么都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儿子女儿都孝顺,你有福气呢!你一个人坐车会坐吗?
刘阿婆:是啊,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以前我还做得动农活的时候我女叫我去我都没去,现在做不动工了,去外面玩玩也好。我和那个读大学的外孙一起去,他放寒假了,去他妈那里玩。
黄婆:那就好,现在的年轻人都会坐车,也知道路。
黄婆(看到李勇妈从家门口路过,叫住):勇儿妈,来坐坐,烤烤火啊。
李勇妈(把锄头放在门边,把衣袖放了下来,走向黄婆):今天风真大,早上的霜也冻人。
黄婆(忙给李勇妈找了椅子让她坐下):这早上冷的很,就你还肯出来做地,还做什么地哦,儿子又有本事赚钱了,你也该享福了。
李勇妈:儿子有本事赚钱,儿媳妇有本事管钱,我还不是得自己做点地,管自己过日子。
刘阿婆:你媳妇是厉害,一把好手,家里家外都打理的整整齐齐的。
李勇妈(撇撇嘴):整齐是整齐,我这老婆子又不去新房子住,再整齐又不关我的事。
黄婆:你还没搬去新房子啊?你新房子装修完都大半年了,怎么还不搬过去,你儿没叫你去吗?
李勇妈:儿子叫我去了,但是儿媳妇知道儿子叫我去新房子住后就和我儿子吵架,说新房子房间少,就三间卧室,他们两口子一间,大孙女一间,还有一间要用来做书房的,以后生二胎了就给二胎住的,我过去了就没法做书房了。我儿子现在也是为难的,我不想为难他。我的老房子旧了点,但是住的还是自然点,新房子进门要换鞋子,垃圾要丢在桶桶里,厕所也太白太亮太干净了,坐着上厕所也上不舒服,媳妇嫌我老婆子脏,不想让我去住,我晓得的。
刘阿婆(怜悯状):你儿子买新房子你私房钱都给他了吧,老了老了也不知道享一享清福。你那老房子都是危房了,刮风下雨的都会掉瓦片下来,也是你愿意住。
黄婆:媳妇厉害是厉害,但是屋里还是你儿子当家吧。你也是老实,新房子有空房又不是没有,就算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没出什么钱,他们为了孝顺你,你都可以住进去,更不说你也拿出了你所有的私房钱了。儿子养大了,你就以为自己没用了,就给他们留空间,自己过得辛苦阿?
李勇妈:我大孙女懂事,他们家买点水果什么的,都会提一半拿到旧屋来,我就是疼我大孙女。我儿子每个月也会给我生活费,我都存起来不花,哪天我有个身体不舒服的毛病,也可以少花我儿子的钱,免得我儿子和我儿媳妇为钱的事吵架。我老了,也没什么盼头,就盼着他们两口子和和睦睦,也盼着我儿媳妇再给我家生个孙子。
刘阿婆:也是,我也是希望我老了老了,家里都要和和睦睦的,我儿子女儿都过得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就安心了。老了也管不了太多了,他们年轻人的事,就随他们去了,只要家和,其他的我都不去管他们。
王姐饭后没事,去了刘阿婆家里没看到她在家,路上又遇到姚婆子和蒋大娘,几个人一碰面一聊后原来都是去刘阿婆家没看到人就回来的,然后几个人一起就都来黄婆家了。
王姐(老远就扯着嗓子):黄婆,在屋里吧?
黄婆(出来一看都聚齐了):来,都在屋。
蒋大娘(一脸怒气):昨天夜里我屋那块遭贼了,我和姚姐屋里都被偷了,我的鸡被偷走七只,狗也被打毒药毒死了。
姚婆子(怒状):我屋后门被撬开了,堂屋里充电的手机,抽屉里的三百块钱都被偷走了,房门我是反锁的,那贼就没进来。
王姐(惊状):阿?难怪我屋那块昨晚好几条狗在叫,这贼也是可恨得很啊!这快过年了就猖狂得很!
黄婆(一脸惊状):你们那块遭贼了啊,还进屋了,胆子真是大啊,捉到了就往死里打!
刘阿婆:我屋的鸡鸭昨天就被我外孙捉去他家给他爷爷奶奶照看了,扛去一袋米给那边,让那边帮忙喂着,下蛋了就他爷爷奶奶自己留着。
李勇妈:我家什么都没有,偷也偷不着什么,这快过年了,贼就多起来了,大家屋里都要注意,晚上门要锁好,有动静就起来检查。
王姐:是啊是啊,听这么说那贼也就偷轻便的东西,电视机冰箱什么的他没动,估计也就一两个人。
黄婆:电视机冰箱太大,动了的话动静也大,他们一两个人也搬不了,钱和贵重物品要放到卧室里面,这快过年了贼也要找点东西好过年。蒋妹也是亏的大,一共就十几只鸡被偷了七只。
蒋大娘:是啊,这些杀千刀的,偷我家鸡,吃了也肚子痛,中毒死,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就喜欢偷啊抢的,总有一日要进派所去坐牢去。我就可怜我那条狗,都养了五年了,这样被毒死了,身上还有一个针头,我都舍不得扒皮,我就把它埋了。
王姐:我屋里的人也不吃狗肉,这被毒死的狗也有毒,最好也别吃。你这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忍心吃它了。
几个老婆子聚在一起,永远也说不完话,永远也八不完卦。这个冬天很冷,这个年也不怎么热闹。从去年开始村里的年轻人都不怎么那么急切的赶回来过年了,他们大多数都是一家子都在大城市里,有的会把农村的老人接过去,有的把留在农村读书的孩子接过去,然后都欢欢喜喜的在外面过年了。
在这偏僻的农村里,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勤勤恳恳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他们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外面大城市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村里的男人喜欢八卦,村里的女人更喜欢八卦,他们八卦别人家的事来娱乐自己的生活,也八卦自己的事来娱乐别人的生活。自己家的坏事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别人总是有办法知道,并且传播开来。自己家的好事就特别想让别人知道,而且是越快传播出去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因为邻里邻居都知根知底,都知道彼此的祖宗八代。他们的一辈子就是土地、孩子、自己家的难念的经,别人家的土地、别人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难念的经。那些老去的和渐渐老去的妇女们从出嫁那天开始,就已经开始这样循环的生活直到过完这一生。但是,她们也是真实的一群人,人来人走,短短的一生,到最后什么都带不走,只有活着的时候留下的一些故事可以让别人拿来八卦,拿来讨论,也算是最大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