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屋前面是石板铺砌的地坝,缝隙处用水泥抹平,好在上面晾晒各种粮食。在坝的中央有一颗花椒树,正是开始产出花椒的时候。刚长出来的小小青绿色果穗,表皮油沁沁的,上面有麻点,慢慢成熟后变成紫红色或淡红色,果皮缝合线突起,少量开裂,可闻到浓郁的麻香。我们舍不得砍掉它,就围着树根留了碗口大的空隙,好让雨水可以从此处灌溉下去。
地坝外围是水田,用条石修了一排堡坎,在地坝和堡坎连接的地方留了一长溜空白的土地,我们在上面种番茄,黄瓜。番茄成熟时,蒂周围仍有些绿色,皮软而圆滑,咬上一口,籽粒是土黄色,肉质红色、起沙、多汁,口感酸甜,非常好吃。黄瓜淡绿色,由深入浅,个头不大,等不急成熟,凋谢的瓜花还在瓜蒂上,带着露水,抹掉周身的粉刺,咬嘴里,咔嚓咔嚓,脆,嫩,香,甜。
水田栽稻谷,惊蜇春分用地膜培育秧苗,立夏小满把长好的秧苗移植到田里,夏末秋初金灿灿的谷子沉甸甸的缀满枝头,用镰刀割下来,捆绑成一把一把的,手捧着在塑料布围住三方的长方形的木桶里打,然后摊在地坝上晒干,用风车过滤掉空壳和谷草。把稻谷放到打米机(专门脱去谷壳的机器),壳变成了糠,剩下的就是一颗颗饱满的大米了。熬稀饭时,米汤粘稠得像糊糊,焖干饭时,颗颗软糯清香。
地里种麦子,头年秋季播种,草木灰混合农家肥做底肥,放入坑底,和种子一起埋进土里,从韭菜叶子一直长成麦穗,在吸收了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后,慢慢成熟收割。收割方式跟稻谷一致。把胀鼓鼓的麦粒放入面粉机里,壳变成了麦麸,剩下的面粉洁白而细腻,加入井水,人工揉搓,直到面粉完全融合,再放到压面机里压成薄薄均匀的一长摞面片,最后把面片持续的送入带齿的面条机里,变成面条出来,用木棍中间挑起来挂在太阳下暴晒,干了切成长度适中一段段捆起来。煮出来的面条,有韧性有嚼劲有麦香味,只加一点油和盐,花椒,辣椒,好吃得不得了。
如今随便一个菜市场里,各自调味剂应有尽有,各种改良的蔬菜水果,可以不分季节的供应我们的生活。大米,面条,有了更多的品种和加工工艺。但我始终怀恋小时候的饮食。所有的庄稼都是自然生长,自然成熟,可以看着它们播种,开花,结果,收获。它们散发着食物特有的味道,简单低调的冲击着味蕾,朴素不须掩饰和包装,本色呈现。
我们只需要天然的佐料,而不需要添加剂。蔬菜水果,只用农家肥,慢慢生长,摘下来水清洗过后,生的可以带皮吃下。稻谷和麦子集合阳光雨露土地之精华,还带着栽种人的气息,除草,施肥,精心的呵护和陪伴,在没有长成粮食前都已彼此熟悉,融入生命。制作和烹饪时,尽量保留真实的属性,原滋原味,直到最后完美融入身体中,变成彼此的一部分。
非常怀恋小时候的吃过的东西,也许是物质生活的贫穷让我对食物更容易满足,也许是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让我更珍惜家人流过汗水,付出心血而得到的粮食。但抛开这些原因,我还是认为曾经以为落后的生产和加工方法,在工业化快速发展的今天,重新突现出它应有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