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极喜欢太阳花,说它好看而且很好养,有太阳就能开出一大片。
在家门口,她种了一大盘太阳花。起初只有一两颗,姥姥也不爱管它们,但好像谁也拦不住它们要将这个小院变成花的海洋。太阳刚出来,它们便开花,傍晚再缩成一团,包裹着一颗颗乌黑发亮的种子。种子也十分坚强,像等不及了一样,入土后两三天就冒出粉嫩嫩的叶芽,十天后就能开出自己第一朵花,几年后,它们就长满了那个又破又旧的盆。它们似乎还不满意,更加辛勤的开花、结种。种子落在砖缝里,又长出一茬,家门前便有了一片美丽的太阳花海。
我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每次都极小心,怕伤了它们肉乎乎,绿油油的叶子。夏天,别的植物都像被晒焉了,鸟也不常叫了,躲在树丛下,偶尔出来也就吃几个果子,然后再窜回去。姥姥那时十分健康,她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看那大片大片像糖果般鲜亮的太阳花,我坐在她旁边,问道,“姥姥,这么热,它们为什么还开花,不会被热死吗?”姥姥用一口乡音告诉我,太阳花是太阳的信徒,太阳越大,它们笑得越开心‑‑‑‑‑
每年夏天我们都会看着丝绸般光亮的花说话,有时干脆谁也不打破这宁静,风吹过,细碎的叶子掉了一地。
我回北京前,姥姥拔了三株太阳花让我带上。一株红色,红得像灯笼,又不像火那样亮眼,一株黄色,金子般的色泽,一株粉色,漂亮的像一片从天边摘下的彩霞。
还记得一年冬天,天蓝的像一片平静的大海,空气清新,新雪满地,绵软洁白地让人不忍踩上去,雪覆盖了树丛,覆盖了家门前的无花果树,还有那个种了太阳花的盆。我和姥姥做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在洁白的身体上缀着用花种做的纽扣,还有一根插有枯枝的小帽。雪花覆盖了一切,唯独那根枯枝,裸露着它原本的棕褐色,那是太阳花的花枝,它不耐寒。
雾霾来了,夹杂着尘土和烟灰的黄色笼罩了天地间,呛得人心慌,花上面都是土,像有意的和人们捉迷藏。太阳花也凋落了。
越往后时间越紧,越回不来家了。听说姥姥的腿摔伤了,下不了楼,动动就疼。我知道,她不能再陪我看花了,天灰蒙蒙的,像那些花枯萎的颜色。
到现在,我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今年夏天那片太阳花海,会不会再次绽放出那些五彩缤纷的颜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