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熟悉的家,几年后,朋友,我的亲人在哪里?”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归宿,家。晓柒是个普通大学生,现就读于某个沿海城市的一所大学,这个陌生的城市还算可以,毕竟二线城市。物价还算令人满意,和家里应该差不多,晓柒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学期过得很快,暑假如期而至,回家的大巴坐得还算舒适,唯一遗憾的是,车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是晓柒认识的,虽然都是一群归家的孩子。旅途也还算顺利。晓柒一直认为用“旅途”来描述回家的过程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其他什么“路途”啊“路上”啊都显得死气沉沉,毫无乐趣。晓柒把每一次回家旅途中的景色都当作是第一次欣赏,还确实津津有味,配上耳机里乡间轻音乐真是一顿丰盛的佳肴,晓柒很享受这种感觉。
“喂?哦老爸啊!恩!在回来的路上呢!没那么快回到,前面好像塞车了,估计还得七八个小时吧。嗯好啊!快到家了我再打给你吧,到时候你过来接我!嗯好,放心吧我会记得吃午饭,司机会在服务区停车休息的。妈买了我最爱吃的小龙虾呀?!好!那先这样吧,等我回家一起吃晚饭咯!拜拜!”前面一个女生接到家人的电话,一段愉快的对话过后转头跟旁边的朋友接着刚刚的八卦话题。晓柒坐在后面,看看手机,刚好10点整。出发前收到了妈妈发的一条短信“祝我的宝贝儿子一路顺风!”,晓柒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该死的又是塞车。晓柒最讨厌旅途中塞车,不是因为外面风景缓慢变换显得乏味,而是汽车一顿一顿前行容易让他的胃翻滚,因为晓柒很怕晕车。热烈的太阳光穿过窗帘射进车里促使车内空气异常活跃,大巴固有的那股味道使得晓柒更加难受,他抱怨着,这窗帘质量也太差了吧!原来旅途也并不是那么的愉快,此刻他只希望回到家能够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阳光就像上帝泼洒的余晖落在晓柒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裹着身体就像时刻做好去见上帝的准备。晓柒小心地闭上眼睛,深怕惊动了上帝前来邀请他。朦胧中,晓柒突然又听到了刚才那位女生和她爸爸的对话,哦对了,他想起他曾经也拥有过这么一个人,在他初中的时候每天接送他回家,因为初中学校离家确实有点远,不论刮风下雨。此时晓柒拼命地想从睡梦中挣扎起来,可是他又害怕醒来的一瞬间胃里的惨状将愈演愈烈,后果不堪设想。
记得那一年晓柒才高一。这一天课室里的早读声死气沉沉,冬天的风在这块小盆地里吹得格外寒冷,晓柒将两只手缩进衣袖里,各露出两根手指夹着书本。楼旁的树被吹得咧咧作响,班主任一直站在教室门口盯着里面,就像寒风中站岗的哨兵,时刻警惕着哪个学生偷偷趴着桌子睡觉,只是他的身材略显矮胖,看来这样的比喻确实有点滑稽可笑。接下来就是一上午的中英数生物化政史地的随机课堂了,当时学校的文理科分班是在高二,所以现在学这么多的课程也不足为奇。好不容易憋到放学,晓柒背着书包一个人缓缓下了楼梯,说来也倒霉,高一分班的时候他居然被分配到了七楼顶楼,每天爬上爬下的也是够呛,可他也没抱怨,说是当作锻炼。晓柒是班级为
数不多的走路回家的,不是因为买不起单车,他家离学校距离刚刚好,骑车也行走路也行,最后他选择了走路,也说是当做锻炼。一路上一个人,偶尔碰见认识的同学打个招呼。中午的太阳还是挺热烈,稍微缓解了低温下手指的不适,晓柒哈了一口气,并没有搓手取暖,而是将手继续插进口袋。在离家几百米处,晓柒远远就看到自家楼下停着一辆车,只记得那辆车由白漆涂成,周围红边修饰,车顶有两盏灯,一红一蓝不停地转,什么牌子倒忘记了。那一天,晓柒一个人在家,没有吃下一口饭,妈妈说,你明天再来医院看看吧。
第二天,一下课晓柒就急忙赶去医院。A21病房,晓柒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妈妈含着眼泪安慰晓柒,放心,医生可以治好他的。晓柒哭了,眼泪如洪水般流出,他平常的冷静完全失去了控制,此刻他多么希望躺在床上的那双眼睛能够看他一眼,可是没能够。那一晚,晓柒没睡好。
又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早读,晓柒蜷缩着身子冷眼盯着书本,班主任突然过来,你家人叫你现在赶紧回去一趟,过来写张请假条吧,说完双手缓缓放在他肩膀上,晓柒似乎明白了什么。
跟随妈妈进了急诊室,医生说,突发情况,做好心理准备吧。晓柒只记得,那一刻他和妈妈心里心外只有泪水。那一天,离元旦放假还有四天。
葬礼结束那一天晚上,姑姑过来晓柒家,找了妈妈说,今天的处理费用我们姐弟几个少算了10块,你还出10块我们好把账算对吧。妈妈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地盯着她,晓柒站在屏风后,听到了这一切,“哼”地冷笑一声。那天以后,家里的电话再也没有响起过。
之后的每一个除夕夜,晓柒都很自觉地跑去挂灯笼,尽管以前这活不是他做的,妈妈把晚饭做好,两个人坐着,本来三人的晚餐旁边却少了一双筷子。
汽车突然停下,晓柒从睡梦中惊醒,习惯性地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尽管已被阳光晒干了。原来司机开到了服务区让大家休息,他看到那位女生下车后朝着餐厅走去,心想,果然是个听爸爸话的孩子。
汽车又启动了,在休息了30分钟后。一路上晓柒没再多想什么,或许这是麻木后的一种习惯,窗外依旧是变幻的风景,耳机里又循环到了之前那一首乡间轻音乐,晓柒微微一笑,继续眯上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了。
塞车过后一路都很顺利,几个小时的车程后终于到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恩,似乎还是原来的味道,只是三轮车变成了出租车。一下车就有人跑过来问,坐车吗?同学。晓柒跟司机要了个价钱便把行李搬上了后车箱。晓柒觉得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或许是初中的时候吧,偶然回头,刚好看到之前那位女生,她的爸爸帮她拖着行李箱,她乖里乖气地说,爸让我来吧,我已经长大了。是的,我已经长大了,可是你再也看不到。晓柒抬头望望天空,天好蓝,蓝得可怕。
家门还是那扇防盗门,晓柒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妈妈已经更快一步把门打开,晓柒开心地叫了声,妈。夏天烈日将家里这块处于盆地的小城市烤得火辣辣,也许是因为地形的关系吧,管它,晓柒想,反正我地理没学好。可是家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其实早在几年前,或者确切的定在某一天,晓柒的心就早已冷了,就像高一那年冬天里的寒风,而且还掺杂着刺骨的冰意,感觉随时可以把心脏刺穿。妈妈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可晓柒毫无饿意,现在他的胃里依旧翻江倒海,于是他选择了先睡一觉。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窗外传来旁边正在为赚钱而使劲挤出地方来建筑楼层灌水泥的声音,楼下一群不知名的小朋友陌生的嬉闹声,隔墙传来楼梯陌生的脚步声和按亮楼梯灯的声音。这一次,没等闭上眼睛,晓柒已经发现,原来这里的一切他已经如此的陌生了。熟悉的,只有妈妈的那一句“儿子”。
时间在人们眼里只是一个幻觉,它可以给你88年寿命的假象,但也可以给你一觉不醒的美梦。无需多言,珍惜身边亲人,别等到寒冰刺穿心脏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