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节城里便变得空落起来,大部分人到农村过年去了,因为农村的年味比城里要浓厚。我想也是,春节本就是农耕文化的传统节日,过年是要接近乡村、接近土地的。在那里才能感觉到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过年的习俗,在那里才能感受到早春的气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农村老家过年,我喜欢农村浓浓的年味。
过了冬至节天气开始寒冷起来,大地万物进入了冬眠期,田地里的工夫少了,农家便开始陆续开始杀年猪。杀年猪是有讲究的,养了大半年的猪因为天气渐渐寒冷也不怎么长了,而且猪肉经过淹制薰烤也不会烂了,这时村里天天有猪杀,也天天有杀猪酒喝,接请边邻亲友喝杀猪酒,既是融洽关系更是相互之间比拚一年的劳动成果,没有不请的也没有请了不参加的,农村便逐渐有了些过年的味道。进入腊月农家开始准备起其他腊味年货,每家灶头或火塘上便挂满了自产的鸡鸭鱼肉等腊制品,接下来打过豆腐、做过糍粑,过年的物质就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时有主事人便召集人请出上年玩过的龙灯、狮子灯进行整理,简单的操练几天,只等春节一到就可以走村串户表演了。
除夕前一天各家各户便从灶头或火塘上取下腊货洗净煮好,做成一钵钵一盘盘的。除夕那天凌晨就开始做年饭,一般人家是要在天亮之前祭祖后吃完年饭,据说是怕有人来影响全家人吃年饭,如果吃年饭时有人来下年家里就会不顺。
吃罢年早饭,乡村便开始热闹起来,龙灯、狮子灯都出来了,每到一家会有鞭炮迎接,在玩的时候也有放鞭炮的,玩灯的还要喝彩,彩词是负责喝彩的人根据各家情况临时编的,彩喝得好打赏也就多,锣鼓声、鞭炮声、喝彩声、看灯人的欢笑声把平时安静的乡村喧染得喜气洋洋。还有玩三棒鼓的,一般两人配合,一个玩棒击鼓兼领唱、一个敲锣跟唱三棒鼓鼓词,先唱一段历史典故,接着唱的都是奉承东家的话,东家主人会封一个红包给他们,他们还会对东家其他家庭成员奉承一番,也是要给红包的,如果家里有客人他们会一个个唱到,收到的红包也就多一些,红包的大小由被唱者根据他们的唱词给。无论是对玩灯的还是玩三棒鼓的或是玩其他的,每家打赏不是很多,不会造成东家的经济负担。
除夕那天吃过年早饭后长辈便领着一家人到祖坟去送灯,趁着送灯的时间,长辈会对每一座坟所葬何人,在家族的辈份关系,都要对晚辈一一讲清楚,有的还会把某个祖辈的事迹讲述一番。后辈们在庄重的送灯仪式中受到了要纪念祖辈、传承良好家风的观念薰陶,会有一种有根有源有去向的感觉。晚上守岁是一家人交流的时机,一年的工作、一年的得失、下年的打算都会在这时交流,既是对上年打一个结,也是对来年、对未来许下一个希望。正月初一是一年的第一次出行日,一般要先到家族中辈份最大的长辈家中去拜年,之后才能到亲戚朋友家中去。拜年虽然繁琐辛苦但能增加亲友之间的感情,能强化长幼有序的伦理传承。
我对农村年味的感觉特别深,也非常喜欢农村的年味。但是近些年来,这些东西在逐渐改变,农村也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长年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回乡后,首先是领着一年没见的小孩到城里用钱,买吃的、买穿的,再帮父母做一些他们做不了或没时间做的事,过年的东西都是从城里临时买的。农家很少有人养猪了,杀年猪成了稀罕事,没有了那种为过年准备的过程。玩灯的很少了,有的话也只是到人家集中的地方去,到修了新房的人家去,玩三棒鼓的没有了,春晚成了全家人守岁的共同节目,还有就是每个人低头玩手机,重头戏却是伴着中央电视台新年的钟声放鞭炮、放烟花,一家家比着,一时间震天的响声此起彼伏,烟花照亮半个天空,热闹是热闹了可硝烟弥漫整个乡村,没风的时候第二天都不能消散。
现在过年程序在简化、年味在物化,不知是时代进步的结果,还是其他什么?而我却深深怀念曾经的年味,怀念那种由人参与的活动和仪式,我喜欢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感受乡野大地散发出的春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