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我的人大概都见过大黄,毕竟他是我用了多年的微信头像,也是陪伴了我整整16年的家人。
在养大黄之前,我大概是狗派。
小学的时候家里领来一只叫哈利的金巴,一直被我记成是巴金,哈利有点蠢蠢的,但我还是很喜欢她脚前脚后跟进跟出的样子。
但是在三年级的时候哈利又被送走了,我只记得放学回来发现她不在的时候,哭了一个晚上。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甚至都很少碰到宠物,也并没有特别想要一个宠物。
但是我遇到了大黄。
那是升高一的暑假,大黄几经转手,以寄养的名义来到我家的时候大概只有几个月大,小小的,软软的,萌萌的。
他真的太小了,走路甚至都有些摇晃,但是会满屋子的找人跟着,然后突然扑着脚后跟,还有好几次不小心被我们踩到过。
但是大黄从来不记仇,只是喵呜一声,又会继续跟着。
大黄的尾巴一出生就被压骨折了,所以即使长大了,也只有短短的一截,在猫奴届这被叫做是麒麟尾,我们也深以为傲。
大黄是我第一只猫,我因为大黄才变成了猫奴。
大黄是很典型的猫,傲娇,有点点小孤僻,亲人程度视心情而定。
但是他毛茸茸的样子那么好撸,翻起肚子的时候那么萌,看着我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懂。
我是独生子女,所以每一天放学回家后,我最亲密的伙伴永远都是大黄。
我的絮絮叨叨,我的碎碎念,我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和突如其来的喜悦和伤感,大黄都在身边。
大黄其实原来并不叫大黄。
最早的时候因为他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戆嘚嘚,后来又套用过我喜欢的爱豆的名字。
再后来因为家里猫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我起的名字也没人记得,就开始用颜色和年龄来区分了,戆嘚嘚也就变成了大黄。
大黄其实并不傻。
高一高二我读书不算认真,在书房打游戏的时候更多一些,大黄时不时会来捣蛋,老是在电源插头附近游荡,不甚折腾。
高三的时候总算收心用功,每天窝在房间里刷题,大黄总会凑准时间跟我一起回房间,然后默默的趴在我身边。
不吵不闹也不挡着我,就默默的陪在旁边。
大黄其实不算是那么亲人的猫,尤其是长大以后,不喜欢抱也不怎么喜欢别人撸。
但是那个时候我伸手,他总会象征性的蹭我,然后让我舒舒服服的摸一会下巴摸一会肚子,再象征性的打一阵呼噜。
依稀还记得有几次情绪崩溃,大黄总会默默地跑来陪在身边,任由我把他搂在怀里,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这大概是大黄最亲昵的表现了,殊不知这也是我在那段艰苦时光中不可多得的慰藉。
高三毕业那年,家里自己跑了一只长毛的白猫,是只小母猫,非常亲人,想着也可以给大黄作伴,我们就留下来。
再然后家里来了一只怀孕的母猫,又生了四只小猫,后来又来了一条狗,简直成了小动物园。
有新成员出现,大黄一开始不声不响,也没有什么表现,但是后来就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了几次。
但是彼时大黄已经被我们早早的蹬掉了,而且也没有野外生存经验,所以更像是抗议示威,几个小时就会回来。
而有一次我记得,大黄离家出走了大概有两天,我去了静安寺烧香,守在阳台不肯进房间,在小区的绿地里一遍遍的叫他名字。
那种以为失去大黄的感觉,真的太苦。
好在大黄最终还是回来了。
大黄和其他的成员并不算亲,唯独和大白关系特别,真的像夫妻一样的没事就凑在一起,而对另外的几只小猫大多不理不睬,但是也始终相安无事。
我觉得大黄多少还是心有不满的,我升学之后大黄少有来房间陪我,但是每当我回家总会第一个冲到门口,躺在地上左右翻滚着让我去撸他的肚子。
大黄那个时候还是很胖的,我经常会和别人强调大黄不是胖只是壮,但是其实橘猫嘛哪有不胖的。
我结婚之后离家,早年查出来其实对宠物毛发过敏,最严重的时候还发了哮喘住院。所以家人不让我带走大黄,就继续留在了爸妈的家里。
我和大黄相处的时间渐渐就少了。
后来我有一段时间恐飞,又是个迷信怪,所以就剪了一点大黄的毛带在身上,后来养成了习惯,随身的钱包里总会有大黄的毛。
偶尔掏零钱就会掏出一小撮毛,所有的人都很莫名,但是我却觉得很安心。
大概因为大黄陪我走的太久了,仿佛见证了我所有的起起伏伏,我就默认他是我的福将,是我的守护神了吧。
不管是剪毛还是撸毛,大黄都很少抗拒,仿佛知道我需要这样的小迷信才能够妥妥当当的走下去。
大黄上了年纪之后开始经常出现尿路问题,可能是小时候做去势手术的技术不是太好,也有可能是家里的猫太多,多少有些介怀。
大概是在10岁之后开始的,会有血尿或者尿不出的情况。
不过大黄真的很聪明,他会主动跑到我们的面前来展示自己的症状,所以每次都能够及时的带他治疗。
但是也有特别乌龙的时候。
大概是14年的时候,我已经结婚离家,大黄继续养在我爸妈家。
那段时间正好我爸妈旅游,我和喜感负责上门铲屎,然后发现大黄不吃不喝的缩在一旁。
因为有过好几次尿闭的经历,我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把它带到了医院。
然后医生做完B超说没有找到他的膀胱,可能是憋尿太久,膀胱已经破裂了。
我记得那一刻五雷轰顶的感觉,瞬间就哭到喘不过气。
但是大黄我是永远不会放弃的,所以还是要治。
医生说那带去做个X光吧,谁知道峰回路转,X光里找到膀胱了,一点事情没有,只是因为吃太多便秘,粪球都在肠道里。
所以后来一支开塞露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都在说大黄啊大黄,你是不是智障啊。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哭笑不得。
我和大黄两地分居的日子持续了将近4年。
2016年的春天,妈妈联系我说大黄又出现尿闭了,而且这次非常严重,有肾衰,医生说治不好可能要安乐。
那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又一次来袭,我几乎是哭着和老大请了假,然后飞奔到医院。
当时那家医院只是家附近的小医院,我断定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立即要求转院去了上海唯一一家可以做肾透析的医院,然后当天就给大黄做了透析通路。
大黄真的异常争气,再挂了一周的水之后,肾功能慢慢的就恢复了,透析居然一次都没有用上。
但是我意识到大黄真的老了,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再一起,所以大黄出院之后,就带回了我家。
好笑的是,治疗的时候剃光了大黄肚子上的毛,或许是年龄的关系,这些毛就真的再也没有长出来过。
大黄虽然是我的猫,但是来了我家之后却和喜感异常亲近。
大概也是因为我只知道撸他,不知道铲屎的缘故吧。
来我家不到一年,就开始各种陪睡喜感同学,让我收集了很多辣眼睛的床照。
但是我知道大黄和我之间的羁绊还在。
因为在每一个我或加班或失眠缩在沙发上的午夜,大黄总会默默地爬到我的身边,静静的靠着我,就和小时候一样。
会在我出差前跑到我的行李箱里赖着不走,也会在我出差回来时第一时间出现在门口,还是倒地翻滚。
大黄从来就不是那种粘人的猫,但是他却永远能够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给我们一个毛茸茸的依靠。
我们给大黄买了一个大大的窝,它一睡就是三年。期间也买过各种小窝,但是大黄还是只喜欢那个旧的。
在我们家的日子应该就是大黄的退休生活,每天晒晒太阳,咬咬树,发发呆,然后检查所有我们要吃的东西,不管荤素还是冷饮,即便不吃也一定要闻闻味道,像个管家。
大黄在我家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尽管开心,但却不能阻止他的衰老。
大黄越来越瘦,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大黄瘦了。
虽然千金难买老来瘦,但是现在想来这恐怕就是衰老的最大征兆吧。
去年夏天同事家托来一只小白猫,一方面是想着给大黄作伴,另一方面在我内心深处已经隐隐预感到了大黄的离开,想让这种痛能够减少一些,所以就收下了。
大黄还是老样子,没有明显的抗拒,也没有特别的亲昵。
但是后来发现他会默默的观察小猫猫,也会有意无意的逗弄小猫猫,当然也会非常心机的在小猫猫意图动手的时候跑来我们跟前告状。
猫还是老的辣不是。
我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更久一些。
但是今年3月带大黄和小猫猫体检的时候,却发现大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肝功能下降和轻度的心衰。
医生说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这是正常的衰老的过程,坚持服药,应该半年是没问题的。
其实我们是松了一口气的,半年没有问题,那也就是有可能更长,继续吃药就是了。
大黄虽然很倔,但是吃药一直都还是肯的。
只是上天并没有给我们那么长的时间。
4月20日大黄因为两天不吃不喝被送进了医院,诊断还是一样,但是也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挂营养液挂保肝药。
而那个时候我还在冲绳,更可怕的是改签的那一班航班因为浦东机场关闭取消到了第二天。
这段回家路真的太过漫长,我以为我要见不到大黄最后一面了。
好在大黄又多坚持了一段时间,坚持到了我回上海。
最后几个治疗的日子里,大黄时好时坏,反反复复。
但是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总会用尽全力起身来蹭我们,他会呜呜的叫出声和我们打招呼。
我以为还是会有奇迹的,毕竟那么多次大黄都挺过来了。
但是这一次却真的成了永别。
大黄是在半夜离开的,可能是怕离别的时候太过痛苦,他在半夜独自在医院的小隔间里默默的走了。
走的时候仿佛还只是睡着了。
就在他走的前一天,我和喜感还商量着是不是要接回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总希望大黄是在熟悉的环境里离开的。
但是大黄并不想再给我们添麻烦,或许也不想让我们以后在家里触景生情,最终还是没有再能回家。
办完大黄的火化仪式之后回到家,却发现大黄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他一点不矫情,不喜欢花哨的玩具,不会用自动饮水机。最喜欢的玩的就是餐巾纸团和塑料绳,给他买的猫窝一睡就是好几年。
所以到最后除了他的骨灰,和还存在我钱包里的那一小撮猫,我就只有他睡了好几年的窝可以怀念。
我一直觉得大黄喜欢他的窝是因为上面有他的味道,但是大黄走的那一天我闻了许久也没有闻到。
大黄要走,其实我很早就做了心理建设,但是我还是难过的不能自已。
我后悔没能早点发现,后悔不应该在他年迈之际离开他那么久,后悔在最后的时间没有能够陪伴他,后悔没有把他领回家...
还有太多太多太多的遗憾!
大黄走的那一天,我哭哭停停了一整天,每当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下一个瞬间还是泪流满面,然后终于到了某一个时间,我发现我可以平静的想到大黄,我以为我真的放下了。
或许我可以平静的告诉别人我曾经养过一只猫,他在16岁的时候离开了我。
但是就在现在,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在流,但是我知道我已经可以接受这种感受,因为这也是大黄在这个世界生活过的纪念。
所以在大黄离开两周的今天,我决定写下这篇文章,希望这些大黄曾经陪伴我们的点滴记忆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失。
有很多人告诉我,大黄能够遇到我们,猫生无憾。
但是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人生短短数十载,我能拥有大黄这16年,也是我的荣幸。
我想我还是会养猫的,也会有猫再陪我十几年,但是大黄,永远是唯一的大黄,我是真正的永远的失去他了。
永别了大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