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破窗而入
黑夜异常深沉。狂风呼啸中,漆黑的树影摇摆成鬼魅,将惨白的路灯光模糊成冥火一般的存在。一瞬间闪电映出女孩苍白的容颜。她在梦魇中蜷缩着,两手紧紧捂着双眼。
凌晨一点,庄卓雅被雷声惊醒。
她盯着吊灯,大口地喘着气,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雷声过后,从窗上传来的敲击声愈加清晰。咚,咚。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庄卓雅机械地转过头,睁大眼睛,目眦欲裂。闪电一瞬照亮窗外。从她的角度,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斜斜地趴在窗玻璃上,用手疯狂地砸着窗户。凌乱肮脏的长发像章鱼触手一般吸在玻璃上,一张脸被压得扁平,双眼的位置是两个巨大的黑洞,从那里汩汩流出粘稠的液体,混着雨水散成一片。
庄卓雅听见玻璃细微的碎裂声,她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窗上的黑影周围,裂纹蔓延成一张蛛网。
庄卓雅眼神空洞,朝着那个东西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那个东西破窗而入……
二、床下有人
庄卓雅在医院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白。她的伤并不怎么严重,只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刺伤了脸颊和颈部而已。男友赵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睡着了。卓雅抽出手,惊醒了疲惫的男友。
“你醒了……卓雅,没事吧?”赵骐泛红的眼眶刺痛了庄卓雅的眼睛,她转过头闭上眼,皱着眉说:“我没事,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吗?”
语罢,坐在她身边的男友身体轻微地颤抖。
赵骐握紧女孩的手,竭力抑制着冲动。“你这是怎么了……”极度悲伤的语调让病床上的女孩一时失神。“不是这样的,卓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轻轻用手抚摸庄卓雅受伤的脸颊,似乎想为她减轻一些疼痛。
“以前?”庄卓雅轻笑,看着赵骐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闭嘴吧,我记不起来也不想记起来。”女孩的脸忽然阴暗下来,“我再说一遍,你,离我远点。”庄卓雅冰冷的话语让赵骐无言以对。
卓雅从柏庄回来后,一切都变了。那个站在回忆中温婉娴静的女孩,仿佛已一去不返。
他想了想,站起来说:“我去给你买点水果,你好好休息。”
还没走出门,神情恍惚的赵骐打碎了药瓶,碎片落得到处都是。他连忙取了扫帚打扫,又不小心把庄卓雅的皮鞋踢进了病床下。
“你……”庄卓雅正要阻止赵骐再添乱,突然,她觉得眼前变暗了,所有物体在阴暗中出现重影,宛如无数鬼魅隐匿其后,疯狂地颤抖,晃动出阴森可怖的面孔。
她侧过身,看见赵骐伸入床下的手抓着一把湿头发,将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拉了出来……
三、诡灵再现
时间定格,房间内极度阴暗诡异,宛如掀开地狱之幕。
赵骐的动作停在拉出头颅的瞬间,他身下的地板上伸出无数发丝拧成的黑色藤蔓,绕着他缓慢扭曲挣扎。那个头颅,血肉迷糊,七窍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成黑痂覆于面上,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翻出的烂肉中蠕动,陷入齿间,再涌出眼眶。它将嘴长成一个黑洞,转动一下正对着病床上的卓雅,脸颊上巨大的眼眶蓦地涌出黑血来。
长而肮脏的头发如毒蛇一般沿着赵骐的胳膊往上爬,逐渐地攀上他的肩膀,贴上脸颊,到达眼睛下的头发翘起梢,像即将捕猎的蜈蚣,眼看就要扎进眼珠里。
“住手!”庄卓雅挣扎了半天,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叫出了声。那头颅仰着咧开嘴笑了,头发顿时停下来,然后瞬间缩了回去。
庄卓雅的视野里,房间变亮了,一切恢复如常。赵骐从床下拉出来皮鞋,摆好,起身看见女孩时吓了一跳。“卓雅,你把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想吓唬我吗?”
庄卓雅偏头,圆睁的双目缓慢地闭上。
她刚才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想对赵骐再说什么狠话了。他要是还赖着不走,就一个水杯子砸过去。
赵骐颓废地看了卓雅一眼,撇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晚上再来看你。”
呵,女孩笑了一下,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入夜,有风。仿佛吹开了掩着记忆的沙尘。
梦总是突如其来,庄卓雅又一次掉进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荒野上,两个女孩在嬉闹。看得见身影,看不见容颜,听得见声音,听不清言语……
庄卓雅是柏庄的孤儿,在许多人眼中,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她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却曾经做出那般坚决的事。为了出现在她身边成为她唯一依靠的赵骐,她奉献了一切,为了男友许诺的一生幸福,她跟着他离开了柏庄,来到陌生的城市。
可岁月在积累,愿望却在流逝。许多飘忽不定,以为会落在未来的幻想,直到很久后,才会发现它们早已飞走。
某一天,庄卓雅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灰雾……
四、水下之眼
半年前。她刚从柏庄回来。
凌晨一点,庄卓雅关掉电视,屋内寂静无声。
这是赵骐第十七次夜不归宿。她从起初的焦虑到如今的麻木,不知不觉已度过了好长一段煎熬。
她以为他在嫌弃她,她不敢同他吵,怕吵了,就什么都保不住了,她将永永远远失去他,将被再一次抛弃,像小时候……在那冰冷阴暗的角落里……
没有勇气,默不作声的她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神情恍惚。
时钟不紧不慢地行走,呼吸声变得愈加急促。庄卓雅面上一片惨白,双唇微微翕动。一阵头晕目眩后,盯着天花板的双目隐约从瞳孔中弥漫出浑浊,视野里穿梭闪烁着诡异莫辨的碎影。她觉得恶心欲吐,连忙冲进厕所。
水管堵了,积着一池清水。庄卓雅干呕许久,难受散去不少。她扶着水池大口喘着,忽然顿住。
就这样屏住呼吸许久,坏掉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愈加清晰。
滴答,滴答。锁着门窗的房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冷风。
庄卓雅恢复呼吸,忍不住颤抖地,将手慢慢向池中央伸去。
指尖触及水面,有波纹晕开,她的倒影与昏暗的照明灯一同晃动,然而水里的那一双巨大的眼睛,却似是沉在水底,没有动静,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睛被泛白的烂肉包着,刺目的血丝布满眼白。黑红色的眼瞳中映着庄卓雅披头散发的样子。庄卓雅全身僵住,惊叫卡在了喉咙里,恐惧蚂蚁般爬满全身,她只能缓慢地张大嘴。
那双眼扁了一下,它在笑!
张狂的笑意像是刺痛了它,殷红血液一下子漫出,没过整双眼睛,染红了一池的水。
镜子里,弯着腰的庄卓雅身后,一个畸形的人影站起来,嗅了嗅身前的女孩,然后弯下身压在她背上,伸出枯枝般干皱的双臂,抱住她。瞬间从那影子的头部喷涌出黑色粘稠的液体来,将庄卓雅淹没……
世界一片漆黑,庄卓雅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带着哭腔哀求:“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已经快疯了你还要怎样!”
耳畔吹来一阵冷风,有声音传来:“姐姐,如果你要再次抛弃我的眼睛,我就带走你的男人好吗?”
可怜至极的声音止于抽咽,庄卓雅愣了片刻,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双手向下一抓,抓出血肉模糊的东西朝自己脸上狠狠按去……
五、最后机会
庄卓雅出院了,却再也没有回过她与赵骐的家。赵骐时常来她租的房子里找她,来后不言不语,总是静默地坐在一处。
人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会彻彻底底地改变,就像庄卓雅。那一日她撞见赵骐与一个陌生的女子拥抱后,心就冷了。只会妥协的懦弱女孩,第一次,强硬了起来。
曾经那么怕被抛弃,可是等到真正被抛弃后,却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不能够接受。只是,那个抛弃了她的人为什么不肯离去,为什么还要纠缠着她。
赵骐将十几平米的小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洗了洗手后,这几天愈加憔悴的他双眼朦胧地环顾四周。暖暖的阳光洒满屋子,这里被他装饰得……真的很温馨。卓雅回来后,一定会喜欢的吧。
他偷偷配了这里的钥匙,趁卓雅出去买菜的时候来打扫。她越来越不愿见他了,如果注定无法挽回,那么他也……会放手的。但是决不会丢下她不管,而是一直帮助她,陪着她,只是不被她知道罢了……
赵骐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嵌入相框。照片上,靠在他肩头的女友,笑靥如花。他把相框摆在窗台上,定格的画面里,浸入阳光的幸福早已遗失在了过去。也许卓雅会把这张照片烧掉……没关系,他还有备份。
楼下,穿着时髦的女子不耐烦地看着赵骐走出来。她是他的同事,陈丽红。赵骐认为正是这个人让自己与卓雅之间的关系恶化至此。因而看到她,眼中有明显的怒意。
“你来干什么?”
那女的搔首弄姿,笑道:“找你啊。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找到这破地方吗?”
赵骐压制着怒火,冷冷地质问:“卓雅的伤是你弄的吧。”
陈丽红听到此言顿时生气,她眼珠一转,又冷笑起来。“可笑,半年前她跌了一跤后眼睛看不清了,你说是我害的,这次她倒霉被玻璃给割了你还说是我干的。赵骐,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毕竟……不想她好过的只有你。”赵骐咬牙。这个女人对他一间钟情,使卑鄙的手段胁迫他,最后竟然用卓雅要挟他。赵骐不得已应付了她几天,可这女人却变本加厉。事态发展至今,竟已不可收拾了。
“是,我是捉弄过她几次,那又怎样?我说,你又没跟她结婚,那女的都要瞎了,还不要脸地缠着你做什么?”陈丽浓妆艳抹的脸在赵骐眼前晃来晃去,接近爆发的那一刻,他忽然冷静了。他望见了街角的一抹白色。
庄卓雅,拎着一袋子菜,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赵骐心里苦笑,这也许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把以前的误会都解除。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到:“听着,陈丽红,我不会再计较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们之间两清!你如果继续纠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如果再敢伤害卓雅,我即便与你同归于尽,也会要你付出代价!”
“你说什么?”陈丽红浓妆艳抹的脸几近扭曲。
“我心里只有卓雅,容不了其他人!”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六、舍命相救
话音刚落,赵骐挨了陈丽红一个巴掌,心中却前所未有的释然。从前他的畏缩让卓雅吃了不少苦,如今即使无法再补偿她,他也想让她亲耳听到,他是爱她的。
可是他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卓雅似乎有些不对劲,连手里拎着的菜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目眦欲裂。
庄卓雅楞楞地站着,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刚才她看见了赵骐的同时,余光捕捉到一丝异动。下一秒,天地都失了色彩,眼前所见像监控的画面一样黑白模糊。
景物在颤抖,赵骐身后几十米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挡风玻璃后面贴着一张没有眼睛的腐烂的脸,正冲着她笑!
庄卓雅与它对视了一段时间,吓得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轮胎转动起来,那辆黑色轿车死神般冲向赵骐!
陈丽红尖叫一声扭头就跑,赵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庄卓雅撞开老远。
千钧一发之际,庄卓雅救了男友,自己也险险避开轿车。只见那一瞬轿车仿佛发了疯,泄愤一般直直朝着逃跑的陈丽红极速驶去!把人撞到在地,并碾进了轮胎里……
轿车就这样,停在了扭曲可怖的尸体上……
七、神秘失踪
车祸被定为意外事故。
赵骐把庄卓雅接回了家。女孩有些神智不清,但在男友的照料下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两周后,夜半,又是一场雷雨。
“赵骐,我怕你以后看不到我了,怎么办……”
迷迷糊糊,赵骐听到庄卓雅在他耳边说话。他睁开眼,一旁的女友背对着他抱膝坐着,长发披肩。“卓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轻声问。
庄卓雅没有回答,一动不动。
“卓雅?”赵骐支起身子,用右手去扳女孩的左肩,“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而庄卓雅竟然像玩偶一般没有一点力气,被这么一扳就侧着倒了下来。长发半掩着的那张苍白,毫无生气的脸,搁在了赵骐枕边。
赵骐吓了一跳,连忙抱起女友。下一秒,他愣住了,身体里陡然腾起一股凉意。
庄卓雅双眼圆睁,目光涣散,看上去十分诡异。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个样子了。从她半年前回来时起……
赵骐抱着卓雅的手有些发抖,他不敢张口问什么了,甚至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她。几秒后,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转过头去,却瞬间惊得叫出了声!然而视线却再也转移不开。
庄卓雅的脸上,居然搁着两只拳头大小的眼睛!那双眼抽搐,扭动,忽然从眼白里冒出一个个黑点,像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探出了头。停顿了一下后,两只眼里霎时长出密密麻麻藤蔓一般的东西来,遍布女孩的脸,疯狂地向肉里陷去。仔细一看,那竟是无数条啃食着表皮的寄生虫!
“啊!”赵骐大吼一声坐起。
他刚才,原来是做噩梦了?
可他从来没做过如此真实的梦。更可怕的是,睡在他身边的庄卓雅,竟然不见了!
八、梦中黑影
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庄卓雅消失得无影无踪。赵骐和公安人员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地寻找,赵骐已精疲力竭。他的双眼视物忽明忽暗,也许是劳累过度所致。黄昏时分,赵骐迷迷糊糊地靠在路边的树上睡着了。
疲劳使得梦境深沉,不知过了多久,赵骐的意识似乎已经苏醒,可不知为何睁不开眼睛,还被困在梦里。“我,是被魇住了么……”他茫然地看着一片灰蒙蒙的景色,开始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
梦中的景物很是模糊,可总有那么一股熟悉的感觉。赵骐走了很长一段路,在一处大门敞开的破旧屋子前停了下来。残破不堪的门窗,檐下张满的蜘蛛网,和阴森森的房子里东倒西歪的家具,这颠覆了原本模样的画面没能封住赵骐的记忆。
这里是……庄卓雅在柏庄的家?
意识清醒的赵骐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卓雅失踪这三天,他找遍了城中她可能去的地方,怎么就是没想起来柏庄呢?焦急的情绪一上来,赵骐马上想脱离梦镜去现实中寻找女友。
可是他的余光看到,有一个影子坐在沙发上。影子似乎是个女孩,正看着他。
赵骐不敢转头,虽然他知道这是在梦里。
那个影子开口了,声音稚嫩,却令人毛骨悚然。
“庄卓雅有两双眼睛,”她说着忽然笑起来,“你知道吗?”女孩仰头,面上一片漆黑。
赵骐怔住。“知道什么?”他爱庄卓雅,也知道庄卓雅对他隐瞒了一些事。顾虑使得他与她相恋多年却一直未结婚。赵骐想让卓雅亲口告诉他。
黑影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低笑起来。
“我来告诉你……”耳边吹来一阵冷风,那黑影不知何时已趴在了赵骐的背上,探出头来。
九、孪生姐妹
柏庄,有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出生时上半张脸连在一起,分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妹妹的眼珠被剜了出来,血淋淋地黏在姐姐的眼皮上。于是妹妹夭折了。姐姐也被迷信的父母抛弃。
十几年过去,姐姐总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妹妹,可她看不见,也摸不着,只在梦里见过那个可怕的女孩,女孩总是要把自己的眼睛给姐姐,说是礼物。
庄卓雅从小视力极差,不说看见鬼魂,就算是活人都看不真切。可十七岁之后,没有做过任何治疗的她,视力突然恢复正常。
从此以后,她只要睁大眼,白昼便与黑夜颠倒,活人的世界时间静止,浮现出以之为背景的另一个世界——鬼魂的世界……她看见一个无眼的女孩笑着向她爬过来,她听见它说的话,触碰到它的身体。
在此之前,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女孩说:“十七年了,你才想起我啊?”
庄卓雅怯懦道:“我……我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想亲近他,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怕他会……嫌弃我。”
“这样啊。那我把我的眼睛借给你吧……”女孩诡异地微笑。
庄卓雅欣喜若狂。可那时她不知道,用了那双眼睛,就是和魔鬼做交易,她要被纠缠一辈子。她的妹妹失了眼睛,死去多年阴魂不散,是靠着怨气留存于世的,她必然是恨极了自己。
她受不了恐吓折磨,在决定随赵骐离开的时候,又哀求妹妹摘掉了鬼眼。女鬼同意了。妹妹相信姐姐不会抛下她的眼睛不管,因为她需要它们的。
果然,半年前庄卓雅又回来了,她莫名摔了一跤,眼睛恶化严重。她说她不能失明,她怕被那个男人嫌弃。妹妹当然愿意再给她眼睛,折磨庄卓雅是她的乐趣,不过这次,她比之前更加贪婪了。
离开赵骐,庄卓雅的确回了柏庄,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要回来。
庄卓雅跪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她巨大的双眼可怖至极。
“你要借它纠缠我一辈子吗?”庄卓雅表情木讷,“把这双眼取下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咫尺之间,镜中浮现出一个体表腐烂没有双眼的女孩,狰狞地笑:“什么都可以?我要你的命!”
“我给你。”
它咧嘴笑起来:“我还要那个男人!”
庄卓雅平静道:“可以。”
“哈哈哈哈……”声音渐渐渺远,被镜子那头忽然涌起的黑雾淹没。女鬼认为庄卓雅已然丧失了心智,再无力抵抗,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
庄卓雅浑身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镜中猛然伸出枯黑的手来,从她脸上拽下那双眼睛。
剧痛令她几乎晕厥,再次睁眼,眼前一片模糊,鬼眼已经摘下,她将再也看不清世界。可是她已全然不在乎这些。要解脱了……反倒觉得轻松。
末了,她感觉屋内热浪翻滚,眼里隐约有光亮跳动。她听见那个邪恶的声音在咒骂:“我要烧死你,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原来传言是真的,鬼遇到火会灰飞湮灭。
“呵,是么……”庄卓雅轻笑,唇角滑下一道黑色的血液。
此时正处午夜,附近一人起夜时恍惚看见有火光透出那座破败老屋的窗玻璃。那里已经没人住了,不知道怎么就起了火。他怕火势蔓延,壮着胆子去查看,通过覆满灰尘的玻璃,他看到一个身形诡异的长发女人跪在地上焚烧着什么。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跑。
十、尾声
赵骐最终在柏庄找到庄卓雅。他冲进老屋时,屋里是一片灰烬,他心心念念的人倒在地上,昏迷着,却丝毫没有沾染到灰尘。
赵骐将女孩拥入怀中,女孩轻咳一声,醒了过来。他喜极而泣:“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他又说:“你知道吗?我梦见了一个可怕的女鬼,她告诉我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居然还逼我和她在一起!”
庄卓雅声音嘶哑,望着他笑而落泪,“你吓到了吧?”
“不,没有。我甚至说,只要她肯放过你,我愿意……”赵骐低下头,“对不起。”
“没事了。”庄卓雅苦笑,“我把它烧死了。”她依偎在他怀中,唇角上扬。
赵骐抱着她离开了这里。仿佛此去便与曾经的一切隔离,再也没有梦魇,再也没有阴翳……
几天后,柏庄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法医鉴定,女子为服毒自杀。
几个月后,某天夜晚,赵骐梳洗完走进卧室,见卧室里没人,刚要出去,突然庄卓雅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床边。他吓了一跳:“卓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庄卓雅笑道:“你瞎啦,我一直就坐在这里啊。”
“抱歉啊,可我刚才真的没看见你。现在看你也有点不清楚。”
“你这两天用眼过度了,要适当注意休息!你把眼睛睁大,就能看清楚了。”
“哈哈,好,我知道了。”
卧室的墙上挂着一面穿衣镜,镜中映着赵骐的脸,他的眼睛上罩着两团黑雾。那两团黑雾,随着他眼睛睁大,渐渐地化成奇大无比,充满血丝的双眼,遮盖在了原本的眼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