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相对的,这个概念似乎老早就知道,而等真正有了体会,才会对身边的岁月有一种恐慌感。
小时候,时间是按天算的,太阳东升西落,就是一天。小朋友从睡眼惺忪,慢腾腾起床开始,开启了一天好奇而不安分的时光,那里到处有未知的世界,稀奇古怪,光彩陆离,吸引着我们不知疲倦地奔跑、探索、撒欢,甚至忘记了父母“不能走远”的叮咛。
饭点到了,小村里开始出现父母呼唤孩子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家连着一家,一声接着一声,孩子们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告别伙伴回家吃饭。有玩性大的,还会跑回去端上饭碗,再回来找马上要散伙即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孩子继续贪玩一会。
及至上学的年龄,岁月是按年学期算的。从一开始父母领着去报名上学的不情愿,到认识了新的伙伴、老师,慢慢习惯学校新的生活,我们进入了漫长的学习生涯。在那里,小伙伴们在一起上课、一起玩耍、一起开始各种集体活动,我们的生活变得更为广阔而有意义了。
那时的时间,是按学期计算的,从一开始的贪玩任性,到临期中或期末考试时的紧张,忙乱,再到考完试的兴奋、家长会的局促、到最后放暑假寒假后的疯狂,我们的生活被这一个个学期切割成了片段。
生活在开学、期中、期末、放假,再接着开学这几个时间点上轮回不止。天的概念模糊了,月的概念模糊了,甚至连季节的概念也模糊了。有的只是一年级第一学期、第二学期,二年级、三年级这样的概念,我们的人生被另外一种计量方法分段划分。
及至青年,结束了学生的生涯,我们开始了职场生活。在这里每天都很充实忙碌,特别是刚开始工作的几年,休息日都几乎在加班与学习中度过,甚至有人说工作初期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从一开始的适应,到慢慢融入工作集体、挑起业务重担,开始了年度的计划。这种计划从工作蔓延到生活,今年、明年、后年,我们的时光又被以年分成了一段一段。我们在职场中被磨砺、锻造、打磨,身上的锐气、稚气被打磨成粉,冲刷在了岁月的长河中,留下的要么是精干,要么是沧桑。
以年计量的生活,是成人正常的计量方法,这种计量方法,在我们人生中持续的时间也最长。从新年头上的“春暖花开,一年伊始,我计划……”,到一年结束的“回首今年一年的工作生活,有收获,有辛酸,有进步,有感悟……”,人生在这种计划与总结里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地往前推进。甚至随着时光的推移,我们觉得一年快于一年了。
再到了结婚生子,我们的人生又多了一种计量方法,在年度计量之外,有了一个更为长远的阶段性规划。“等我买房了”、“等我结婚了”,“等我有孩子了”,”等孩子上幼儿园了”,“等孩子小学了”,“等孩子初中了”。我们的人生又开始以孩子的成长阶段为计量方法,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开始集中在孩子身上。作为我们自己,逐渐开始推出了生活的中心,而时刻以孩子的生活阶段来切割我们的生活。这种切割计量方法,也开始变得跨度越来越大。“等孩子上大学了”,“等孩子找到工作了”,“等孩子结婚了”,“等孩子生小孩了”。
人生自此进入了另外一个阶段,这种计量方法,开始慢慢从一年、二年、三年延伸到五年、六年甚至八年、十年。在这个阶段,即使十年的时光,我们也觉得开始飞速而过了。
而等到孩子的孩子出生,我们进入了老年。看着新的生命诞生,有初为人祖的激动兴奋,有宛若当时自己生儿育女的那种错觉与幸福,有心疼儿子闺女的护子情节,有生命轮回的神圣与欣慰。
这时,生活的节奏又似乎忽然放慢了,我们和这个小生命一起一天天成长,生活在种种回忆和生活营造的短暂幸福之中。一天,太阳东升西路,小孩闹腾完了,疲惫地入睡。又一天,太阳再次升起,小孩开始认识了新的玩伴,我们惊喜于这个生命的日渐成长。这也是祖孙最为亲密的阶段,同时,我们和孩子辈的感情也因为共同扶养孙辈而变得更为亲腻。幸福开始在生活里堆积,促使你不断地回忆起那些你曾经年轻的往昔。
再往后,孙辈也长大,上学了。我们的人生开始出现了双重的计量方法。低着头时,时间是一天天过的,从早上起来锻炼,早餐,出门遛弯,到午饭,午觉,一直到夜间,时间似乎很慢,我们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儿子闺女或孙子孙女的出现,哪怕一起吃一顿饭,或一起聊聊天也行。抬起头时,时间是十年十年过的,甚至是以儿子闺女的出生、结婚、生子,孙子的出生、上学这样时间跨度更大的计量方法计的。老年的人生开始陷入这种双重计量的泥沼之中。现在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忘不了。
想想人这一辈子,有时候就是这样,掐去两头的无能为力,就是中间那些奔腾的岁月。这些岁月,弥足珍贵,又极易蹉跎,既开局人生,又决定后程,一天天流淌,一年年飞逝,最后十年十年奔腾而过。站在岁月的浪尖上,我们不止应该有时不我待的恐慌,更应该有事在我为的豪壮!
有人说,光阴似水,有人说岁月如金。其实,时间,抓不住了就是流水冲沙,抓得住了就是流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