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春天,不止赏心悦目,更是对味蕾的安抚。春天的时鲜野菜,鲜嫩清香,口感最佳。笔者一向提倡无技巧本色料理,对于春菜而言,尤其如此。料理过繁,技巧过多,天然之味即破坏殆尽。唯有简单,方得至味。
说到春菜,第一喜食香椿头。它是香椿树的嫩芽,一旦长老,不可再食,此菜由此而精贵,在南方的价格也相对偏高。
香椿清香味特殊,无法以语言加以描述。但爱之如我,恍如被其魔力所定,从此难戒。《咏香椿》清代康有为有一首专门写给香椿的诗,题为:“山珍梗肥身无花,叶娇枝嫩多杈芽。长春不老汉王愿,食之竟月香齿颊。”尾联写尽了此菜的与众不同的春香。
椿树,在古代象征着长寿,《庄子•逍遥游》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曾看到一副对联:“应堂上椿萱并茂,与阶前兰桂齐芳。” 椿树和萱草都茂盛,比喻父母都健康;芝兰和丹桂全芬芳,指子孙一辈美名远扬。这自然是中华民族每一个大家庭的共同追求。
“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香椿头拌豆腐,香椿脆爽,豆腐滑嫩,此道冷菜胜在搭配。香椿头炒鸡蛋,品相欠美,但香味十足。最值得推荐的做法,是单根香椿头入水焯过后加少许调味料拌食,此乃原味,最为真爱者所推崇,宋代大美食家苏轼就曾盛赞:“椿木实而叶香可啖。”。他自然更爱如此原味。
马兰头,以野生红梗者为上,因此又叫红梗菜。先用水焯一下,沥干水分后剁碎,滴几滴麻油和鲜酱油,与剁成细碎小粒的干丝拌匀,青白相间,互为映衬,堪称精致小品。舀一小勺入口,口感独特,清香无比。可惜如今大棚栽种居多,色味自然减半。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诗经邶风谷风》:“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意思是只要是我乐意做的,那么再苦也是甘甜的。荠菜,亦以野生为佳,可惜此次所购,还是大棚产品。宋代陆游有诗云:“小著盐醯和滋味,微加姜桂助精神。风炉歙钵穷家活,妙诀何曾肯授人。” 他烹饪荠菜自有独到的技术,却不肯轻易示人。
我则十分愿意在此与诸君一起分享:先将其洗净,剁成碎末。另将一小锅水煮沸,将荠菜碎末入水稍煮致沸,将盒装绢豆腐划成小块后滑入锅,再次煮沸后,勾芡盛起。荠菜味道鲜美,自是其他野菜所无法可比,与豆腐同煮并勾芡,以勺子舀食,口感润滑,自带清香。
春笋,自然是众人的最爱。立春后采挖的笋,以其肉质鲜嫩、美味爽口被誉为“菜王”,又被称为“山八珍”。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笋是“至鲜至美之物”、“蔬食中第一品”,对它给予高度评价,仅此一项便可知其乃真正的吃货。袁枚的《随园食单》对食笋也自有心得 :“天目笋多在苏州发卖。其篓中盖面者最佳,下二寸便掺入老根硬节矣。须出重价,专买其盖面者数十条,如集狐成腋之义。”
对于笋究竟如何吃法,我认为可见性情。先生喜欢油焖笋,切块入油煸炒后加酱油闷煮,吃的是甜香。我喜欢切丝,在滴了油的清水中煮,品的是清嫩。唐代白居易对笋的做法是:“置之炊甑中,与饭同时熟。紫箨坼故锦,素肌擘新玉。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久为京洛客,此味常不足。”也就是将笋放在甑中与饭同蒸。宋代大文豪美食家苏轼对春笋尤为偏爱,初到黄州就有“长江绕廊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诗句。他在杭州做官时,更是每餐必有笋,并曾放言:“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杭州名菜“糟烩鞭笋”,相传就是宋时杭州孤山广元寺和尚在苏轼指导下创制的。同时,苏轼自己还编有一本《食笋经》 ,而此道“糟烩鞭笋”,便是出自《食笋经》。
春天的莴笋,有各种食法:切块清炒、小块凉拌,均是美味。但最佳者还是以丝状入菜。先生以刨刀刨成细丝,加调料拌匀,上面撒上葱花。另起油锅,小勺菜油至沸,浇淋于葱花之上,一时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缕缕清香飘送入鼻,做菜如同魔术表演。而其味口感脆嫩,清香无比。我则将莴笋以菜刀切成细丝,加入即食海蜇中拌匀食用。莴笋清嫩,海蜇爽脆,口感一流。
春日鲜嫩的蚕豆,自然不应错过。小时候,曾偷采路边最嫩的蚕豆生吃,居然能吃出一种清甜味,让人食后难忘。而如做菜,以油清炒,时间宜短,加水稍煮,即可出锅。先生还曾想剥其皮做成豆瓣酥,结果才剥了几颗,就因过繁而作罢,于是仅将每颗头部黑色之眉剥去,露出里面幼嫩的豆肉,与雪里蕻一同煮食,更加入味。
水芹,听起来犹如女孩的名字,又名水英,则更像人名。其四季可食,春天最嫩。可以小炒,可以凉拌,清爽脆嫩,口感绝佳而又香气十足。它的清香,比芹菜浓郁,比香椿清新,自成一味。假如有心,将水芹的根部切下,入水栽培,数日后即长大成株,又能食用,另生一层意外之喜。
芦笋,春天的又一馈赠。它碧绿挺直,色泽碧绿,口感脆嫩,清香爽口,历来为世界各地美食家所推崇,因此中餐西菜,难得达成共识,都选其作为不可取代的配菜,其与海鲜、培根和意大利面等,都乃绝配。而单独做菜,清炒或者凉拌,亦清香可口。我原本在盛盘前想加入少许白糖,结果一尝,自带微甜,根本不用放糖。
苜蓿,上海人将它的芽儿称为“草头”,也许是因为其在早春就能长成之故吧!苜蓿,历来作为食草动物的饲料,但它的嫩苗,却是人类的佳肴, “生煸草头”“汤酱草头”都是沪上名菜,品尝草头,自然也就变成了品尝春天的味道。美食家苏轼自然对它喜爱有加:“去年举君苜蓿盘,夜倾闽酒赤如丹”;就连美食家的弟弟苏辙也对它情有独钟:“手植天随菊,晨添苜蓿盘。”。当然,也许苜蓿天生是贫民美食,在古代,“苜蓿盘”被喻指清廉为官。清代大学士纪晓岚南下福建巡视督学时,有一位县令派人送来名贵的食品,纪晓岚不想受之,提笔作诗婉拒:“词臣只是儒官长,已办三年苜蓿盘。”表明自己此行要廉洁自律、甘守清贫。
古有诗云:“朝日上团团,照我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后人就用成语“苜宿盘飧”,喻指教师的清贫生活。先生钱梦龙的《两负轩吟稿》中就有“苜宿盘飧堪养志,诗书药石好医愁”的诗句,以此表明其心志。
养心菜,这是我今年第一次试吃,以前没有做过此道蔬菜。据说营养丰富,但口感亦很脆嫩清香,并且老少咸宜。只是它本身没有什么味道,需要其他东西调味,因此也许与味道较浓的东西炖煮更好,待得明年开春再试。
春天的薹菜,最值得品尝。此处的“薹”,又作“苔”,特指大蒜、韭菜、油菜等蔬菜的花茎,
春天特别鲜嫩可口。蒜薹、韭菜薹、青菜薹,做法都很简单,入油煸炒即可,天然之味,最为可贵。或与年糕炒了煮汤,也是不错的选择。
蓬蒿,又叫茼蒿,还因叶子长得像菊花的叶子而叫菊花菜,现在它专指一种蔬菜。古时“蓬”和“蒿”却是两种植物,但都算野生杂草,因此古时称“蓬蒿人”,那就是指未曾入仕的草野间人,也指胸无大志的庸人。李白的《南陵别儿童入京》有诗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写出了专属于他的自信与傲气。《诗经•国风•周南•汉广》中“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说的便是蒌蒿。而芦蒿,又名蒌蒿,特殊的清香增加了它的口感。歌谣云:正月藜,二月蒿,三月作柴烧。这里的“藜”,就是指藜蒿,应该与芦蒿是一个品种。
其实,上海人品尝春天,有一妙招,那就是腌笃鲜。将晒干的咸笋与新鲜的竹笋、腌制的猪肉与新鲜的五花肉放在一起煮汤,久煮之后,汤味鲜美,笋香四溢,肉味肥而不腻,是米饭的最佳配菜。
我与先生品尝春菜的独门秘籍,在此愿与诸君分享:可以去超市购买春卷皮,入锅隔水微蒸,然后开锅轻取其中一张,小心摊开于掌心,包上韭菜炒蛋、香椿炒蛋或者干丝马兰,再或者只是沾了调料的任何一种蔬菜,如凉拌香椿等,饼皮柔软有韧性,又有一种麦香味,咬开了,唇齿间都是春菜的清香味,又可当菜,同时也兼作饭食。还有一种可以通用的方法,那就是将任何一种春菜剁碎,然后放入面粉,加水、调味料和鸡蛋调匀,选择一口不粘锅,锅里放油,摊成面饼,两面金黄,食之颇香,亦菜亦饭,简单美味。更有薄荷炒蛋,从云南偷学而成,淡淡清香,齿颊清凉,值得推荐。
早餐自制春卷或者春饼,可以搭配一碗春草汁,将“大麦若叶”青草汁与燕麦片同煮,喝时青草味自然散发,在口腔中萦绕,再加上饼的麦香与蔬菜的清香,完全是只有春天才有的清纯味。还可以与青团搭配同食,更添一层清香。但春天的各种时鲜小菜若要配酒,那就建议喝青竹醉酒,此酒因为在大自然中伴着竹子生长,又吸收了天地之精华,因此带有自然清冽之香甜,与春菜的清甜之味融为一体,堪称春菜之绝配。
家里多肉植物点缀,繁华点点,花开淡雅怡然,十分应景。又从小区采来蒲公英盛开的小黄花,花下饮食,自然生出无限意趣。鼻中送香,唇边留甘,此乃人间一大享受也!
稚吟秋声:品尝春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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