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走了,家属放弃了治疗,拒绝心脏按压,我含泪为你写下了生命之旅最后几个钟的日记。
一场车祸,右侧肋骨断了9根,一条右侧腋中线植入的胸腔引流管,引流着暗红色血性液体,全身多处擦伤和瘀紫;气管插管处接着有创呼吸机,给着100%氧气,16的PEEP,每一次吸痰气道里都是血性液体;凝血功能很差,定时定点用着凝血药物;全身已经黄染,口腔、鼻腔不停的出血,旁边持续做着CRRT,左侧一排微量泵,是一些常规的升压药和调节心脏节律的药物。
我是你的责任护士,这是我第三次照护你,接班的时候生命体征不是很好,监护仪滴滴答答的不停报警,每一项生命指征都是一个“底限”状态。升压药走的双泵,很可能因为一次换药速度的减慢,生命就此终结。
前天探视,家人对你说:“明天你弟弟来看你,你一定要撑住。”
或许你还听得到,只是动不了,不能表达,都说最后消失的是听觉,或许真的是这样。你努力的坚持着,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在完成着和家人最后的约定。
弟弟来看了你,在你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深深的三鞠躬,离开了监护室。
12:30,血压突然下降至70/48mmHg,心率为60次/分,遵医嘱立刻对症处理,血压缓慢的上升,却也仅仅有85/50mmHg左右的样子,此时的血氧饱和度接近测不出,时隐时现,心率摇摆在42-58次/分。
医生和家属沟通过后,拒绝按压,不想让你走的那么辛苦,希望可以维持到下午,这或许是你们的习俗,也可能是你们最后的愿望。
12:45,生命体征尚平稳,我让俊明哥帮我盯着,三分钟吃完午餐。
12:50,回来就在监护仪前默默的守着,看着时针、分针、秒针不停的转动着,监护仪警报闪烁着,生命体征摇摇欲坠,看了看双侧瞳孔散大到4.5mm,对光反射消失。
13:00,回血、下了CRRT机,下机的那一刻,血压、心率小小的波动,在场的医护还是有些紧张,我们希望起码维持到下午两点。
14:00,患者的血压、心率持续的下降,抢救药物用到了极限值(最大剂量),电子特护单已经呈现出了一条缓缓的抛物线。
14:15,你完成了生命最后一次坚持,最后一次长跑,心电图成一直线,无自主呼吸(显示的仅仅是呼吸机设置的次数),摸不到大动脉搏动,医生宣告临床死亡。
有序安排家属进来,妻子的失声痛哭,儿子突然下跪,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你养我小,我未能养你老,我会照顾好妈妈,您一路走好。
在监护室两年多了,眼前的一幕幕还是让我很难过,纵然我还是要一本正经的工作,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还是被触动。
ICU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变化莫测,给患者信心,给家属希望。有些东西你知、我知、大家也都懂。解释起来却需要很多委婉的语言组织起来,我们要陈述清楚患者的现实状况,了解家属的期望和希望,护患沟通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学问。
尽我所能,做我所想,慎独之心,写我所做。
做完尸体护理和终末消毒,瘫坐在电脑前,目光黯然,看着特护单这条抛物线的末端,各种数字的归零,回忆着用药过程和各种操作,举起沉重的双手敲击着键盘,含泪为你写下生命路途中最后的这一篇日记。
昨天晚班,送走了一个脑出血的病人,故事跟上文大同小异。
生命是如此脆弱,却又是如此珍贵。生而在世,当好好珍惜,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我们无从知道,也无需知道,好好活在当下,珍爱眼前人,珍惜眼前事。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