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快一周年了,早就应该写悼文,可是拿起笔思绪太多,实在写不下来什么文字。姥姥享年86岁,在外人眼里已经算是喜丧了,而我却感觉姥姥走的太早了。我一直坚信姥姥能活到96岁以上,姥姥身体没什么毛病,平时都能到处溜达能自己做饭,就是记忆力有较大减退。事情没有向我希望的那样发展,给我们会毫无准备,突然来临。
溘然长逝,慈面已已,噩耗突至。6月11号,下班在等回家的公交车,微信里突然收到我姨姐的消息,告知姥姥走了,晴天霹雳,我最想珍惜的人突然走了,我还要将这个噩耗告诉给她的女儿---我的妈妈。听到噩耗,我努力找寻我脑海中姥姥最近的慈祥的面容,我要牢牢记住这最后的慈祥面容,以后不再有更新了。
我应该为姥姥写点文字留下来,要不然她整个人生只能在墓碑上留下许耿氏三个字,姥姥生长于旧社会没有自己的名字,许是我姥爷的姓,耿是姥姥家族的的姓,就这么两个姓的组合成了姥姥代号一样的名字。我想为姥姥写点东西,主要是因为我对姥姥的不舍也是感谢她对我的疼爱。
那一年是哪一年?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暑假,我在姥姥家过了一段时间。那天逢集,天气挺热的,我跟着姥姥赶集,我印象里她带着竹篾大斗笠,一只手挎着菜篮子,一只紧紧抓着我的小手。我紧紧被她牵着从一个摊子到另一个摊子,被牵得久了我就想挣开,我越是想挣开姥姥就越是抓得紧。在集市逛了一圈买了蔬菜水果和西瓜,便回去了。我妈来接我回家的时候,姥姥把赶集的事讲给我妈听,后来我妈又讲给我听,说姥姥相当疼你,赶集的时候生怕你调皮走丢了,就死死的抓住你的手一刻不敢松懈。
姥姥是一个命苦而且坚强的人。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姥爷50多岁就病逝了,十年之前我大舅心脏病突发也去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痛苦莫过于丧父送子。年岁高了,牙齿开始脱落,掉一颗姥姥就包一颗,掉一颗包一颗,也是一个不服输的老太太,牙齿掉得差不多了,干脆就换上了一套假牙。
晚年姥姥衣食无忧不缺钱花,儿女非常非常孝顺,逢年过节姥姥能收下不少钱。前年春节,姥姥把钱拿出来跟我炫耀说:我有钱,你几个舅舅给的,我都花不了,给你拿去花吧。那一刻姥姥的笑容就像池塘里落进了一块砖石一样,涟漪四散,皱纹满脸,那样慈祥中透露着似孩童般天真。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历尽沧桑的脸庞,却能流露出天真的笑容,让人不舍失去。我连忙说:我不缺钱,都工作好几年了,有钱花呢,钱您留着自个随便花,想吃什么买什么。
陪姥姥闲聊,她讲了自己记忆力衰退的事情。告诉我有一天上午坐在凳子上想起来做点什么,却爬不起来了,浑身没有力气,以为自己要不行了,然后就觉得肚子疼,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早饭,给饿的没有力气了。她讲的时候当做趣事讲给我听,讲完了自己还笑得挺开心,然而我听在心里却不是滋味,心里挺难过的,脸上还要表现出听得很有趣。聊天之中,她的话头很混乱,经常不按套路出牌,明明聊得是我们家盖新房,结果冷不丁问了一句我一个月使多少钱的工资......
聊着聊着,姥姥突然伤感起来,说自己过够了,真想一觉睡过去。说同一辈的人都走光了,就剩自己个儿了,平时连个串门聊天说话的人的都没了,自己年龄太大记不住事又不敢走的太远,多数是在家前屋后蹲蹲坐坐打发时间。给她买了电视机,一个台从头看到尾,不会换台也没人给她换台。姨姐说姥姥跟她聊天聊着聊着就哭了,说是太孤独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看着大路上过往的乡党却没有能说话的。
儿女在一起为姥姥举办丧事的时候,无不懊悔地说:我要是在家,娘至少能多活五年以上。说的都是真心话,后悔不已都是真的,只是时间太晚了。儿女们只考虑到了与他们生活不习惯,不愿意与他们一起生活,就多给钱花,可是没有人明白孤独才是老人的最大痛苦,人是具有群体属性的,特别是老人需要被照顾需要有人陪伴,害怕成为儿女的累赘更害怕被舍弃而孤独。
送汤(徐州的一个丧葬习俗,人去世了要去西方极乐世界,路途遥远路上需要家人送汤送水)的时候,我捧着姥姥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慈祥遗像我努力回忆我关于姥姥的所有记忆,唯独那年夏天我实在记忆模糊,那一年是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