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上下三十年
要说年味,离不开年夜饭。转眼三十岁,分三个时间点,谈谈不同视角的年味。
十岁的年味是好吃
比起暑假,我更喜欢寒假,因为过年。喜欢过年,因为家里会有很多好吃的,能从年三十吃到十五。更让我兴奋的是过年家里会来更多人,热闹。
我和爷爷、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爷爷两儿两女,大伯年级最大,之后是大姑、二姑,爸爸是最小的。因为爷爷的缘故,每年的年夜饭都会在我家吃。
我们家所谓的年夜饭是在年三十的下午两点一段正餐,晚上八点一顿饺子,大年初一中午的一顿正餐。爸爸妈妈大约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了。爷爷也会很高兴,给我买很多好吃的。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爸爸妈妈会睡的很晚,忙里忙外的,我也能晚睡一会儿。运气好的话还能以着替爷爷尝尝肉烂不烂的借口,吃块刚出锅的肘子肉。运气再好一点,还能在半夜混半个酱猪手尝尝。
腊月三十的早上,是烦人的。早早起床,洗漱吃饭完毕,还要帮爷爷贴春联,贴福字。家里摆好桌椅,上好茶水,等着亲戚到来。这是我最兴奋的时刻,我喜欢他们来。
大伯大伯母和姐姐,是我最喜欢的。大伯家有钱,大伯会拿很多好吃的来,酱牛肉、香肠、猪肝、羊肉串,还有不知名的肉,都是我最喜欢的。大伯母、母亲、大姑、二姑中,大伯母最漂亮,穿的也好,只是我有点不敢接近。姐姐是我最喜欢的人了,大我十二岁,跟我一样都属蛇,你说厉不厉害?
不知为什么,大姑一家,三十大多不会到我们家来过。这让我很泄气,因为我喜欢我高高的表哥。他就像个榜样一样,在我眼里长大了,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大姑爷个子最高了,说话很大声,可能喝了。
二姑一家因为住的离我家近,一般会最早到。表妹只比我小几个月,在一起总被人说成我姐姐,我很郁闷。心里还是洋洋得意的,毕竟我不是家里年龄最小的了。
亲戚们到了不久,爷爷就张罗打麻将了。爷爷是很爱玩麻将的,记得一次爷爷在隔壁打麻将玩,正赶上爸爸在单位加班。应该是爷爷输了钱,上了倔劲,一直玩到快十一点了。看爷爷还没回来,妈妈有些担心,告诉我,你去找爷爷回家,就说你爸没回来你害怕。我还记得当时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光和拉着我回家的爷爷。后来妈妈对爸爸说,这也就是孙子去找了,换谁都不行啊。
爸爸是我心中的大厨,平时不做饭,深藏不漏的那种。我喜欢爸爸做饭,这样我可以趁着别人不注意,溜进厨房,偷吃点好吃的。吃完了要漱漱口才能出去,要不然会被发现的。爸爸会从三十早上一直忙活到中午,桌子都坐满了,他还在忙最后的几个道菜。
家里人都知道,我最爱吃溜肉段。妹妹喜欢吃锅包肉,我觉得不好,太甜,不下饭。 从我知道有肉段这道菜开始,它就成了爸爸过年时必做的一道菜。让人开心的是,过年时,妈妈不会因为我胖而阻止我吃太多了。就算阻止,旁边的亲戚们也会替我说话的。
午饭开始,爷爷先上桌,我会坐在他左面。爷爷总是会喝酒的,散白酒用热水烫过,原本刺鼻的气味道,会带点奶味儿。面前都是爷爷爱吃的菜,我心爱的肉段放的远了,爷爷会帮我换过来。
人多的时候,以妈妈为首的女人们都不上桌。我吃的飞快,吃好了,给妈妈腾地方。溜肉段真香啊,哈哈哈。
晚饭大多在春节联欢晚会刚开始的时候。开始的舞蹈最无聊了,用来吃饭正好。饺子是我的最爱了,如果饺子和肉段让我选一个,我会很为难,像这样中午吃一种,晚上吃一种简直完美。
饺子是下午男人们打麻将时,妈妈和大伯母、大姑二姑包的。所以吃的时候,会偶尔吃到一个长相特殊的。嗯,还是妈妈包的好吃。她们边包饺子边唠闲嗑,我大多会睡觉。恍恍惚惚,会听到东家长西家短,也有自家的有无。妈妈大多时候都听着,附和着。
麻将打够了,饭吃饱了,各家亲戚都要回家了。热闹就了,看到他们离开,还是会希望他们多留一会。要知道他们走了,家里就要关灯睡觉了,我还想看电视呢。拉着爷爷看赵本山,爸妈应该不会说我吧?
二十岁味道是改变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就进入了过年的节奏。伴着卫视春晚,家里飘着酱猪爪的味道。爷爷不看晚会,早早的便睡下。我和妈妈会等到猪爪出锅,各来半只,再洗漱睡觉。
三十,不用起的很早了,因为没有客人来。爷爷已经不亲自动手贴春联了,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中午爸爸妈妈一起动手准备八个菜,基本都是是爷爷爱吃且能吃得动的。爷爷烫白酒,爸爸和啤酒,我负责倒酒。
晚上照常八点吃饺子。上大学之后我发现,我对于包子饺子的口味,和好多同学的不一样。他们都会讨论哪家的速冻水饺好吃,哪家饭店的包子好吃。我和他们一起尝试过,他们说的好吃,在我这里真的不怎么样。和妈妈包的比,外面吃的只能算是包子饺子而已。
大年初一早起,和爸爸妈妈排成一排,给爷爷拜年。我现在二十岁,我记忆里的压岁钱,大多都是爷爷给的。爷爷在给我钱这件事上从来没犹豫过。
今年的情况有些不一样。爷爷看着我拜完年,高兴的点头笑,之后仿佛缺点什么似的犹豫着。我心知肚明,转身走开了。
吃过早饭,爸爸叫着我开始忙活着在客厅桌子上,摆好茶水、坚果、水果。一会儿大伯家、姑姑家和其他亲戚们会来给爷爷拜年的。
我会迎在门前,和陆续进屋的亲戚们拜年。亲戚们进屋后,大多直奔里屋给爷爷拜年。
大伯来了,后面跟着大伯母、姐姐、姐夫,还有我小外甥女儿。大伯和爸爸妈妈打过招呼,走到里屋门口,喊了声:“爸,我给你拜年了。”便直接跪了下去。我是被吓了一跳的,这样的大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突然周围都变的很安静,爷爷侧身坐在窗边,听到声音回头看着大伯。大伯连着磕了三下,爷爷就那样回着头,一动没动。周围变得很安静,大伯磕完头,才听到旁边的大伯母说了句:“这么大岁数怎么还磕上头了。”,接着扶大伯站了起来。
还好很快又有人说话了,要不然这大冬天的,真是冷得不行。
我拿着茶水给大伯送进里屋,大伯笑着问我大学生活怎么样,我说还行。爸妈在外面和亲戚寒暄,里屋就只剩爷爷、大伯和我。爷爷走到大伯身边说:“工资卡什么时候给我?”没等大伯说话,我转身出了屋子。
大姑二姑来了也一样,他们在屋里拜年,爷爷问他们话的时候,我会主动出来。我不想看到爷爷为难的样子,我也不想听那些自欺欺人的话。
拜完年,大概中午十一点左右,亲戚们会从我家集体出发,去饭店吃团圆饭。他们走他们的,我只管陪在爷爷身边。在出租车上爷爷还跟我说:“吃什么饭呢在外面,拜完年都回家得了。”我陪着笑说:“过年了吗,团圆饭,在一起吃才叫团圆吗,是吧。“
到了包间,爷爷主位,我还是坐在左面。大伯发话了:“秦强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爷爷,想吃啥了,你给夹。”我点头称是。
我把转到面前的鱼、虾、蛋、香肠这些软的,夹给爷爷。可能是饭店的菜不和胃口,和在家比,爷爷吃的少很多。二两酒喝完就靠着椅子抽起了烟。我忙着吃,我知道,爷爷在等我吃完,要回家了。
团圆饭就这样吃完了,还是在家好,舒坦。
三十岁的味道是想念
今年的年过得不太消停。
爷爷这些年一直卧床,尽管爸爸妈妈每天都细心照顾调养,爷爷的身体还是日渐衰弱。元旦的时候,爷爷得了感冒。病来如山倒,爷爷的状况越来越差,最后住进了医院。
我是过年放假头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是给家里打电话,我随便问了句在哪呢,那边传过来些许的沉默。妈妈以她紧张时特有的语调告诉我爷爷住院了,但是问题不大,不用着急。
我到家下火车,拉着行李箱直奔医院。记得上次这样做是本科大三时,爷爷做手术。我也是这样匆匆赶回家,拉着箱子。
到了医院,看到了爷爷。爷爷还清醒着,看到我,努力地对我笑。爷爷的手指夹着监控器,我拉着他的手问:“紧不紧?",爷爷摇摇头。爷爷的手已经瘦的没了肉,皮包着骨头凉凉的。我慢慢揉着他的手掌,把监控器从大拇指换到中指。
当天晚上,爸爸告诉我,大伯姑姑们已经在商量爷爷什么时候出院了。
“大夫什么意见?”我问。
“大夫说最好留在医院,如果家属要求回家过年,也可以。过完年,再回来。”
“那还回什么家?来回折腾的是我爷。爸,听大夫的,我们家不同意爷爷出院。”
就这样,最后爷爷留在了医院过年。
今年的腊月三十,没有飘香的猪蹄,没有茶水坚果,有的只是妈妈精心准备的饺子,提前冻好,准备拿到医院,给爷爷现煮现吃。爷爷气色不错,合影的时候很配合的睁眼看镜头。
我们三口人,都换上了红衣服,要把新年的红火带到医院,带到爷爷身边。
转眼三十年,三十顿年夜饭,年年味不同,岁岁人同在。
二十岁时,在出租车上我说错了。我应该告诉爷爷,有您在,年夜饭才是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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