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鱼说：“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这是老公给芬的第一封情书。那个时候，老公只是芬的大学同窗刘同学。

恋爱季节，连空气都是浪漫的。每天清晨的早餐，每天睡前的问候，总会带着刘同学的多情，按时如约而至。

芬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温柔贴己的同学，几天不见，便患得患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这是小刘睡前发给芬的信息。其实，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爱情像一滴浓墨，总是滴落在纯白无垢的宣纸上，不断的渲染扩散，最终占领了人的整个心房。

毕业一年后，芬嫁给了刘同学，从此成了刘太太。刘同学成了芬的老公。

新婚夜，他在芬耳边呢喃低语：“要休且待青山烂。”

四目相对，芬幸福沉沦。枕前发尽千般愿，你侬我侬，柔情万千。从此开启了恩爱家庭之旅。

02

左手与右手的爱情，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日子。

转眼间，已过八年。

双11购物节，商场各大品牌打折活动开始了。芬和好友一起，兴冲冲直奔鹿山商场Zegna专柜而来。

芬的老公平时最喜欢穿这个牌子的衣服，上次看中了一款西服，却因为价格不菲而放弃。

但这件事一直压在芬的心里。老公当时看到衣服时眼前一亮的欣喜，试穿时的神采奕奕，脱下时的恋恋不舍，都成了芬心中的石头。

芬一直都希望能满足老公的这个心愿，期待有一天看到他穿上心仪已久新衣时的惊喜。

这次购物节鹿山商场Zegna专柜有活动，实在太难得了。尽管鹿山商场远在城市最北边，车程一个小时，但是芬还是兴冲冲来了。

“快点快点，听说是限购的。”芬一边催着好友，一边脚下生风。

“这么快了还催，不就是给他买件衣服吗？也没听说你给自己买点什么。”好友一边笑着埋怨，一边左顾右盼。

突然，她停下脚步。

“芬，你看那是谁？”

“是谁唦？”芬有些不耐烦，停了下来。

顺着好友的目光看过去，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芬最熟悉的爱人，隔着十米远，芬似乎都可以闻到他衣服上的薰衣草清香。那是她特意为他洗衣时加入的。只因为他喜欢，说这个香味很清新。

芬本来很想兴奋地叫老公，但是又忍住了。因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

他们正站在收银台前，只见老公取出自己的金卡和购物票递给了收银员，在说着什么。他们的身后是铭牌珠宝。

收银员娴熟地操作着，付款成功了，收银机里打出了小票。而芬也分明看到老公一脸柔情的看着身边的艳丽女子。女子妩媚一笑，红唇欲滴，娇美动人。

芬的心那一刻被一种异物揪住了，它拧巴着，抽搐着。芬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她竭力稳住自己，就那样呆呆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你老公吗？你自己舍不得买点什么，却赶天赶地跑这里来为他买衣服。你看看他------”嘴快的女友义愤填膺。

芬一言不发，只是木然看着那两个人亲热的手牵着手向专柜走去。

芬脸色苍白，远远跟在后边，和女友在侧边一个专柜背对着他们停下，佯装挑选商品。

芬知道，老公是认不出自己来的。自己因为出门匆忙，都没有仔细梳洗打扮，一身棉质的衣裤，上面的褶皱一圈又一圈。头发随意披散着，完全一个油腻中年妇女。

铭牌专柜这边，服务员已经取出了首饰，戴在了女子身上，口里也在热情地介绍着，“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项链是今年的最新款“真爱一生”，它这两颗依偎的心造型，象征着两情相悦，幸福美满。您看，这位小姐戴着多漂亮啊！这真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嗯，是很好看。喜欢吗？”男人温柔地问身边的女人。

“嗯，喜欢。”甜美软糯的声音回答着，透露出无限的欢悦。

“还有这耳环，戒指，手镯，都戴上吧。这一全套小姐戴着，真的是太好看了，富贵又大气。”服务员殷勤地忙碌着。

芬在一边低着头，柜台内一片珠光宝气已经在眼里雾化了。她嘴唇有些哆嗦，大脑里一片空白。好友一边应付着过来询问的服务员，一边关切地看着芬。

旁边柜台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们走了。”好友气鼓鼓地说着，口里愤愤不平，“是什么东西？”

芬依旧一言不发，朝门外走去。

“芬，芬，你去哪里？”好友看着她眼神空洞，有些担心。

“去哪里？我能去哪里？”芬茫然走到商场门外角落边蹲下，终于嚎啕大哭。她双臂抱肩，蜷缩成一团，无助而绝望。

她像一只没有力量的流浪小猫，悲哀地呜咽，全然不顾女友一边劝说。

她不相信，刚才搂着别的女人的这个男人，昨晚哄着儿子睡觉时还振振有词的对她说道：“你看咱们的宝贝多可爱啊，长大了肯定很好看，像你一样。”此刻，却温柔地问别的女人“喜欢吗？”

她不相信，那个曾经许诺“要休且待青山烂”的男人，如今却为了别的女人豪掷万金，没有片刻的迟疑。

她哭着冷笑着思量自己，浑身上下不足100元的行头。家里的那瓶香水因为每天生活忙碌已经好久没有用了，而那都是守在电脑前半小时才抢到的，仅仅就是为了省80元钱。

回忆平时，她为了宝宝研究食谱，为先生买品牌衬衫、西服，带婆婆去做理疗，去旅游。她悉心的照顾着这个家，甚至连老公自己都觉得，他娶到了一个无比贤惠的老婆。

可如今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她摩挲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悲从心来。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买一套像样的新衣了？她已经不记得。她只知道每次到商场买衣服，都是为了他。而自己的衣服，全部来自于淘宝天天特价区。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进一次美容院了？她也不记得。因为她总觉得，浪费的钱还不如给全家做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

他有多久没有陪自己去逛街了？有多久没有一起散步了？她已经不记得了。

他宠溺的眼神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了。

也许，女人越是忘我的付出，越是容易被人忽视和遗忘。

芬哭得不能自已，既是恨那个男人的背弃，更是恨自己的愚蠢。

03

夜深了，芬没有回家，她留宿在好友的家里，默默流泪。

回忆自己平时每天奔波于家与菜场之间，绞尽脑汁地做好每一顿饭，只为博得他的一赞。如今看来，真是莫大的讽刺。你用心喂饱的男人，其实时刻在想着别的女人。

人们说：“抓住了男人的胃，就是留住了男人的心。”原来这也是要分对象的。

如果留住的男人心里，包裹着的只是对外来诱惑的痴迷，家的温柔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永久的备胎，那这样的男人心留住也是没有意义的。

芬想起了那首有名的【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从前读来，忖度不出诗中有何况味，只觉这八个“至”字读来清新可爱，颇为有趣。

现在再品，方才感觉沉甸甸的悲凉。

夫妻是世界上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因此可谓是“至亲”。但是，同床异梦的夫妻在心理上却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最残忍的莫过于你看着我，心里却在想着别人。我与你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在这人世中，曾经你是笙歌，我就是夜，甘愿做你一生的陪衬。

你说“要休且待青山烂”，而我早已心若磐石誓死不渝。你若不离不弃，我便一定生死相依。

如今，诺言已在风中破碎。一点芳心，冷落成灰。

04

芬的手机关机了。没有人打扰到女友这里。但是芬知道，大家一定都在寻找她。

“其实，我也在寻找自己。我把我自己弄丢了，现在，我要把她找回来了。”芬对自己说。

从前的自己，是艳若桃李，逆风飞扬的女神，令多少人艳羡向往。而今，常年的不修边幅不思进取，自己已经变得令自己都讨厌了。他的出轨，其实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摧毁男人诺言的，不仅仅是逝去的时光和单调乏味的生活，还有女人的自毁和放弃。

婚是否去离，在一念之间。但是，自己一定要有一个全新的改变，一定要做回真正的自己。未来生活怎么过，全靠自己把握。

即使将来一个人，也一定要做自己的女王。哭是没有用的，那只能是对过去的诀别。未来的路，还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芬坐起来，认真地思索着规划着，在手机上郑重写下了自己未来生活和工作计划。

我一定可以变得更好。我不信诺言，只信自己！芬停止了哭泣。

在玫瑰停止的地方，芬芳前进了。

                                ——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