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亦涵告诉芝英，明天会有惊喜，请她务必镇定。芝英只是笑了笑，不以为然。
但是芝英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可方以前曾经说过，我知道你在看向天空的时候在笑什么。可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和往常一样，毫无表情。芝英知道可方是懒，不愿意好力气，而且可方的笑点很奇怪，大家觉得很好笑的东西她会觉得很无聊，然后会抛一个白眼，继续做自己手底下做着的事情。芝英觉得可方一直很幼稚，但有时候冷静得让人觉得幼稚的可方是被杀死了吗。但是芝英喜欢和可方在一起呆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芝英自己和可方都很安静。
可方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很少的时候是在称赞别人让她佩服的地方，但这一次芝英觉得不舒服了。
可方平时就会在说话的时候盯着别人的眼睛。同年龄的女孩子在说话的时候可能会因为羞涩而看向自己精致的皮鞋鞋尖，有的开朗的则会时而看着别人的脸，时而笑笑。但对于可方，芝英一直都觉得，只能用“盯”来形容才很恰当。那不是看，是解剖，是想要看到一些令自己惊讶不已又激动不已的事情。芝英知道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芝英自己也很多时候会不经意的出现这样的神情。但可方的眼神又和芝英的不大相同。
芝英有时候试图验证一些自己臆想当中的细节，每当现实和臆想重合，眼神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满意的情感。但芝英在接近可方、观察了很久可方之后，才骤然发现自己的接近不是出于物以类聚，而完全是被可方吸引。这让芝英感到很恐慌，感觉自己就像假冒的，在比自己正统的多的血脉面前终于要被揭穿了。
可方再说那句话的时候芝英依然习惯性地看着可方的眼睛，可方也一直看着芝英的眼睛。可方理了理肩膀上书包的背带，轻声说：
“我知道你在看向天空的时候，你在笑什么。”
可方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芝英的脑海里，可方的那个眼神一直浮现在芝英的眼前。
那个晚上芝英没有睡，在临近清晨的时候芝英梦到自己在笑的时候，周围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他听到自己的笑声一直在重复，但自己早已经没有在笑了。
那时芝英在走的时候，突然闻到了牛角面包的味道。芝英听见可方下楼的声音，芝英匆匆地转了个弯上车走了。
芝英回家的时候一直在想可方，回到家之后才想起来亦涵说了什么。亦涵说，明天会有惊喜，请笑笑务必镇定。
芝英忽然又觉得很冷，起身走到窗前，关上了吱吱呀呀作响的木头窗子。玻璃上有一些雾气已经快干了。芝英愣住了，呆呆地站在窗户边，触到窗棱的手指不住的颤抖。芝英忽然很害怕，又想起可方琥珀色的眼睛，本应该是温柔的暖色此时却冰冷无比，毫无情感：
“我知道你在看向天空的时候，你在笑什么”。
芝英默默地关上窗户，看着玻璃上那部分已经干了的水渍发呆。窗外是皎洁的月光下依旧漆黑无比的夜。芝英觉得很不舒服，便没有洗漱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亦涵拉着可方的时候，芝英只是笑笑，很镇定。就像往常一样，芝英对可方说，我很喜欢你的牛角面包。
芝英学笑笑的语气学的很像，就像往常一样，说完这话，芝英和可方都笑了，但也都只是笑笑，距离不远不近。芝英发现，可方在笑的时候并没有盯着自己，这让笑笑感到舒了一口气。但芝英也发现，可方从此再没有盯着自己，哪怕一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可方从此再没有盯着亦涵，哪怕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