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过清明节到底有什么含义,只知道清明节要去扫墓。
今年的清明节早早回家了,回家第二天和妈妈一起去了外婆的墓碑前。外婆刚去世不久,墓碑前的水泥地还未干透。外婆的墓碑建在老屋的后山上,我对妈妈说,真的好想再看看老屋,可是它已经不在了,外婆也不在了。心里知道,外婆和我们并不很亲热,但是看着墓碑上外婆微笑,慈祥的照片,内心里还是难过。照片上的慈祥,让我感到陌生,可是这慈祥,仿佛是时光给予的恩赐,也是时光给予的残酷。孩童是天真,老人是慈祥,这中间有多少风霜与沧桑。再看一眼外婆的照片,便不敢再看,忍不住泛泪,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老屋里有我童年快乐的回忆,而外婆恍如是老屋的象征,说起老屋,我们只会说我们要去外婆家。
老屋前面有一条小路,小路的地势要比老屋低,站在老屋门前的人只能看见小路上人的头部,但是能听见声音。走在小路上,只要抬头能看见老屋了,便大喊外公,外婆。每一次的到达,就像参加和外公预谋已久的盛会,我们大喊,他便大声的答应。而每一次的出发,内心也是无比欢呼和雀跃,恍如要去参加这场盛会,而且盛会的主角是自己。我们到了,进了屋。外公会去村里买我们喜欢吃的菜,外婆站在灶前给我们做好吃的。我最记得的,是外婆为我们烫的蛋丝,滑滑的,软软的,煮久一点又糯又有嚼劲,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丝,平时是不做的。有时候饭还未做好,我们便从前屋跑到后屋,从水井边跑到后山上,既是玩耍,又像是在挖掘宝贝,自由自在,很是快乐。我对老屋念念不忘,外婆不在了。
妈妈,小姨,还有大姐,在给外婆烧纸钱。它们在烈火里化作一阵烟,被风吹走了,散了。看着纸钱化成烟,也许存在另一个世界,逝去的亲人在这个世界里也有各自的生活,他们生时与我们有关系,死后在这个世界里靠着我们的怀念也和我们产生着联系,我们给他们焼纸钱,焼漂亮的屋子,还焼各种各样在活着时他们没有享受到的东西。可是终究还是焼了才能给他们,烧成了灰。活着的人,恍如在用一场空来满足内心里的安慰。活着,像是不自觉地参与了一场又一场游戏,没有人叫我们醒来,也没有人叫我们沉睡,我们只是在无明的状态里,活着。站在外婆的墓碑前,看着对面的山,山上有红色的映山红开的灿烂,大山深林里,红的有些孤寂,山上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白色的树,远远看去,白花密密麻麻,清冷,繁盛。山下的水清澈,是绿色,宛如初生的生命,干净。心里想着,这是个好地方,外婆劳劳碌碌一辈子,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回家第四天和爸爸一起去扫墓。扫墓时,爸爸问我有没有祈祷,我没有作声。大人的祈祷都是期望祖先们保佑后辈们健康平安,事业有成。墓碑上的对联也是庇佑后人。以前我也祈祷,祈祷先人们保佑我爱的人健康平安,别无他求,偶尔会希望他们保佑我重要的考试通过。这次站在奶奶的墓碑前,想奶奶的墓穴虽不是外婆那样有山有水,清远幽静。可奶奶也是操劳一辈子,更是遭受过常人未曾遭受过的劫难,而她刚毅的品质也助她渡过了不长的一生。现在也终于可以撒手不管,无论如何可以安眠了。
奶奶外婆都不在了,心里想着,死后她们终于安眠了。人啊,忙忙碌碌一辈子,什么时候可安眠。
回家第三天,和大姐一起去山上挖兰草。山崖边那棵映山红还在,开的繁盛,灿烂,年年岁岁花相似。我们爬上山,我恍如成了一棵自由的树,种在了山上,在天地间,是一个自由的灵魂。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快乐。姐姐没有找到兰花草,折了几株映山红,有一棵骨骼清奇,姿态好看。我舍不得折花,姐姐说她相信我是真的。我多么喜爱这山啊。平平淡淡的生活里,恍如自然便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