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东北下雪。
有一天我出门,很觉得惊喜。大雪飘飘,雪花扑簌簌落在身上,与我的牛仔蓝很相称。一时兴起,不管旁事,散步赏雪。雪中的城市安静了,积雪路滑,车行缓慢,司机们小心驾驶,喇叭声就少了;路人匆匆忙忙,都不愿在外多待,喧哗声就少了。片刻的安宁里能听见天籁,风拂耳边,雪落肩上,这是天的爱意。雪吻在唇上脸会红,风呢喃在耳边身体会颤抖,无情的人沉醉其中最忘情。
雪越下越大,我也有我的俗事要办。在等公交车的站台里,遇见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男人不顾自己须眉皆白,先为妻子掸去了身上的落雪。我显得多余。
忽然觉得我也该掸一掸一身的雪。肩上刚掸落,胳膊上又沾满。我竟不自觉吟出了“拂了一身还满”,随即醒悟这是后主词。“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落梅我没见过,可这句词与此情此景无不契合。目下不远处是一片草坪,其时雪白一片,春日后柔草新生,野花点缀。我心一惊,“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离家之日近在眼前,正月十六。“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元宵热热闹闹,翌日不就得收拾远行吗?恰恰是更行更远,而这春草还生。等到嫩绿一片时,我却看不到了。我再觉不出爱意了,倒是朔风渐紧。不敢再多想,急急逃上公交车。
年后很少下这么大的雪了,像是回到寒冬腊月,守着年关。后来我得知,这场雪让吉林省大部分交通延误。我不知这雪是留人还是催人。
离家后千头万绪,胡乱写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