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京城,笼罩在偌大城市头上的浓霾被突然而至的狂风吹散,八九点的清晨,天空展露出湛蓝的色彩。
从一个地下停车库到另外一个地下停车库,刘诗雯没什么机会感受寒冷。她急于在拥挤的道路中杀出一条血路,尽量赶上九点半的重要会议。
她只能着急忙慌的停好车,然后拎着包一路飞奔只为了赶在电梯关门的一秒站进去。
习惯的抬眼瞄到自己要去的楼层已经有人按亮了,短暂的安心后,她从塞满文件资料的大手提包内的摸出了一只口红,拔掉金属和塑料结合体的外壳,已经没有时间让她从容的去洗手间或者办公室安心的补妆,三面镜面设计的电梯间映衬出她些微有点乱掉的发,还有不小心被吃掉几分的口红。
抬手涂抹的动作将将把大红的膏体从唇角划过一点,她的视线偏就瞥到了镜面反射出的旁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
那一瞬,仿佛仅仅容纳了2个人电梯间变得寂静无比。一路小跑本来就有些喘的刘诗雯一时间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她轻轻的舒出一口气,继续方才停下的动作,把剩下的唇角涂满。收起口红的动作和抿吮唇瓣的动作,看起来那样的自然,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既不尴尬又不窘迫的。
时间就这样刚刚好,电梯就稳稳的停在了21层。这空间和这时间都给了刘诗雯完美的理由不需要去进行所谓的叙旧。
下意识的拢了拢棕色羊毛大衣的她礼节性的挡了一下电梯门边,给造访的K&A的张先生让出了一步的位置。
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张继科一手提着公文袋一手揣在裤袋里,眼神说不出什么意味的与她对视了一眼,凉凉的留下了一句:“好久不见”后,转身踏出了电梯间。
留下一直不愿意说这句开场白的刘诗雯一个人看着他走进自己公司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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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雯大约是满30岁那年开始,越发的不愿意主动回忆和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那时候,她和他离婚将将好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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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亚太中心中国分公司是刘诗雯研究生毕业后一直从业的公司。这间法国企业主营业范畴是中高端美容护肤品,十五年前进入中国市场,而刘诗雯正是这间公司中国分公司华北地区的市场部副总监。
这场重要的会议关系到这一年整个中国分公司经营结构和销售任务等一系列年度计划,于是几大分区的重要都飞抵北京与会。
有钱的总公司坚持把中国分公司总部设立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最豪华的写字楼之一,因为大Boss坚信,什么样的租金获得什么样的办公环境。所以就算是再多的人挤在这间超大会议室,刘诗雯都从来没觉得拥挤过,相反,它宽敞、明亮、信息设备完善。
但是今天却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一种窒息感。
坐在她身旁打扮得十分夸张的是华北地区CFO,刘诗雯已经不太记得她的中文名字,人们都叫她“Fiona”,喜欢一切oversize的设计,喜欢朱红色的口红,喜欢烫一头曲曲折折的卷发。显然今天Fiona也依旧延续着自己的风格,只是香水的味道极其独特。
刘诗雯自我安慰着可能她和Fiona身上这瓶香水八字不合。
显然这位CFO并没有觉察出身边的人脸色有多不对,而是双手躲在桌面下疯狂的给她发微信——
“Sunny你瞧见对面那个帅哥了吗?”
“皮肤很黑的那个,一直埋头不说话。”
“Diana说他是华北公司的新来的副总裁,说是副总裁,其实是过来帮Tina那个碧池做融资收购的。在华尔街待了六年的精英!”
“听说单身。”
刘诗雯想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句:Fiona,你结婚了。
后来Fiona再说什么,刘诗雯也再也没有顾上看,她电脑里堆叠的PPT还有手里积攒的文字资料,这是她要代表华北市场部做的年度汇报以及来年计划书,不管多久,她还是会有短暂的上台恐惧症。
她耐心的瞄着投影仪上投放的内容,手却不安的在自己本子上画圈圈。就像是心电感应一样,她瞥过眼的一瞬,那个被Fiona盛赞的黑皮肤男人也抬眼向她这里看来。
真是,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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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会是他们这帮人戏谑时候取的名字。
指的是,大部门,总监/经理级,超长会议。一般这样的回忆,一年会有五次。浸淫在这种企业文化里数年的刘诗雯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时间跨度超过2天的会议中,直面底层员工只能津津乐道的所谓高层撕逼和所谓能人空降的精彩场面。
就像是现在。
会议从上午进入到下午,强掩倦意的众人在张继科踱步走上前去自我介绍的时候,终于有了兴奋的色彩。
刘诗雯双手托腮眼神缥缈的看向远方,回想起午休时拉着她去吃饭的Fiona和Diana嘀咕着,“帅啊,真的好帅”,“是啊,公司真的好多年没来过小鲜肉了。”“真的,Sunny你说呢?是不是很帅。”
帅,挺帅。
“我叫张继科,”在台上的人显然并不怯场,也是,像他这种见惯了大世面的,这种算什么,“之前就职于C&C金融,也在华尔街待过几年。因为一直很想回国,又备受段总的错爱,于是,就决定加入到K&A,今后和各个部门都会有工作沟通,还请多多指教。”
比起一轮一轮的如同毕业论文考核一般的工作汇报和计划展示,这样的插曲让这个窒息的空间突然热络了起来。
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特权,人们言笑晏晏,说着欢迎,谈着其他套近乎的小话。
刘诗雯把玩签字笔的手顿了顿,想起了Fiona中午嬉笑的语气,“Sunny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这可是青年才俊,你不试一下?”
莫名其妙。
是我不要的他,我还要争取他?
想完,她没忍住狠狠的瞪了台上的人一眼。
哪知被逮个正着。
他挑着眉,歪着头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