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故事】毕业那年/19.讨债

后来,老黑终于打算买房子,因为没有房子,就没有女人,似乎女人都是为了房子才结婚,而母亲天天催着娶儿媳,又好像儿子结婚是为了母亲。结婚,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到底跟自己有没有关系,老黑从来不去想,只是母亲着急了,她老人家拼命赚钱,不吃不喝地攒钱,全都是为了儿子结婚。

婚还没有结,房子却成了问题。

母亲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了儿子,让他去城里买房子。老黑接过钱,认真地数了数,一共两千块钱。老黑拿了所有的钱,马上回到烟台,开始准备买房子。

刚下火车,老黑看到几个大哥举着卖别墅的大牌子,逢人便问买不买房子,还不停地往路人手里塞漂亮的宣传单,并问人家索要电话。奇怪的是,很多人都躲着他们,生怕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弄脏了他们的衣服!不远处,有几个捡破烂的,专门捡路人丢下的宣传单,不一会便装满整个蛇皮袋子,放在三轮车上,再拿个空袋子,继续捡。路边还有一个卖煎饼果子的老太太,不满意这群人在她周围转来转去,影响了她的生意,时不时的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农村工,大过年的,不赶紧回家过年,还帮他妈狗日的开发商卖房子,整天在我这晃来晃去,都脏了我的煎饼!

的确,这群人不怎么爱干净,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几天天气很干,顿时,尘土扬起,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有时,他们会直接躺在地上,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觉似的,哈欠连连,甚至很快便睡着了,睡得很香,鼾声不断,完全忽略了这个世界。

老黑走过去,问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房子多少钱?

几个农民工把老黑团团围起来,他们似乎看到无限希望,把老黑围得水泄不通,生怕他跑了,几个人热情洋溢地,七嘴八舌地说,狗日开发商的别墅现在打九折!抵账的房子,便宜!城市别墅,离市中心很近,而且可以看海!超大赠送,三个花园呢!现在买房,送两个车位,超值,机会不容错过啊!

老黑有点喘不过气,发霉的味道熏人,看来他们好几天没有洗澡洗衣服了,扬起的尘土呛人,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空气很好,地面很干净,尘土应该来自他们的鞋上、裤子上、棉被里、帽子上,团团把人围住,吓人。他们不会抢劫,老黑对他们很放心,并不害怕身上的两千块钱被抢,但老黑依然弯下身子,从他们裤裆里钻了出来。

老黑没有逃跑,看在他们热情得别无选择的份上,老黑表示愿意买他们推荐的别墅。哥几个很高兴,扛起老黑,大步迈向售楼处。由于太激动,他们唱起了慷慨激昂的歌:没有伟大的开发商,就没有我们的家!开发商,他一心为人民!起来,起来,起来,不愿做农民工的人们!

老黑很舒服,一路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大理石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地板里面有个倒影,像个疯子,肯定不是自己,地板的拼花很漂亮,像美丽女人胸前的花,让人爱不释眼,有的地方有地毯,毛茸茸的,比女人的发丝还柔软。老黑摸了摸沙发,是真皮的,咬都咬不破,再看一看远处的椅子,纯实木,还都是进口的,老黑从来没有在中国见过这么漂亮的奇子和桌子!桌子上有个烟灰缸,是水晶的,晶莹剔透,老黑很想偷一个放在怀里,说不定能卖一大把钱,够自己吃上三年五年的。

老黑的眼睛花了,彻底眼花缭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气派的东西!莫非自己穿越到皇宫?可太监呢,皇后呢,妃子呢,小姐呢,二奶呢,我的小三呢?老黑并没有认真看过一部电视剧,对剧情却是如此了解,可见电视剧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尤其是那些皇后、贵妃、格格的宫廷戏!正当老黑胡思乱想时,突然被谁拍了一下。

格格?老黑惊惶失措,不知如何面对自己面前的美女,她穿得很漂亮,高跟鞋,黑丝袜,超短裙,修身衣,低胸衫,大耳环,红嘴唇,甜蜜的笑,迷人的眼睛,温柔娇滴的声音,令人窒息的喘息。我还以为你是电视剧里的格格呢,不过,你比她漂亮多了,比张柏芝比郭美美都漂亮。

这位大叔真幽默。看您这身打扮,就是个有钱人,来我们这里,就不要这么低调了。请问大叔看好多大面积的别墅?

赵本山似的农民?老黑很讨厌那种装逼的人,更讨厌那种穿着艺术的外衣装逼的男人!可是,不装逼,这张脸往哪搁?人家都说你是大款,总不能拿手抽自己的脸,说自己是叫花子,来讨饭的吧?岂不太丢脸?老黑再一次围背自己的良心,装逼似乎也有瘾,平平淡淡地过了那么长时间,再装一次也无妨。老黑点了点头,问,你们这边有多大的,我就买多大的,姑娘给我推荐吧。姑娘长的漂亮,我相信你。老黑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恶心,脸都热了。

那就买个400平的吧,每平方1.8万,打9折就是1.62万每平方,总价648万,请问先生是一次性,还是贷款?先生,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老黑倒在桌底,不醒人事了。许久,才醒过来,很无奈地问,姑娘,648卖不卖?

回家买你娘的蛋吧,就知道你是来捣乱的!姑娘的温柔和耐性没有了,变得很暴躁,比泼妇还凶狠,打得老黑两眼乌黑,鼻子直冒血,然后叫来保安,把老黑扔到马路对面的臭水沟里。老黑被呛得喝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灰溜溜地跑了。

老黑路过火车站,再一次被卖别墅的哥几个拦住,急切地问房子买没有买,交钱了没有!老黑正在气头上,看到这一火人,更加愤怒。不敢打卖房子的小姐和保安,还不敢打你们?老黑把几个农民工打了,打得很惨,宣传单漫天飞舞,但不一会儿就被捡破烂的收拾干净。老黑也挨了好几拳。打累了,老黑气喘吁吁的躺在了地上。

哥几个突然抱头痛哭起来,哭得很无奈,很凄惨。

老黑不解,上前问道,大老爷们,哭啥,不就是挨顿揍吗,哭哭泣泣的,丢不丢人?

原来,哥几个是这家开发商的建筑工人,已经在这工作近一年,到现在还没有发工资。由于今年楼市不好,房子卖不动,开发商也穷得叮当响,没有钱发工资!每次要,每次都找不到老板,上访也没用,开发商就是没有钱,政府能拿他们怎么办?后来,他们的一个负责人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回款,什么时候才给结工资,还劝我们,让我们帮他们卖房子!我们哥几个也老实,打那天起,拿了一堆宣传资料,就来这给他们卖房子了,我们还以为很快就可以看到希望了,谁知一套房子都没有卖出去,还倒贴了不少钱!

老黑明白了,哥几个肯定是被陷害的,狗日的开发商真卑鄙,不发工资也就罢了,还把这群农民兄弟骗得团团转,扔出一个不能实现的诱惑,让他们挨饿挨冻地发传单。这些农民兄弟也真实在,开发商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如此心甘情愿,如此死心塌地,如此任劳任怨!

开发商真的太聪明,无需支付任何费用,便有人像狗一样拼命为他们干活,而且还摆脱了被讨债的烦恼,也为政府解决了上访问题,维护了社会稳定,增加了就业机会,促进了经济发展,得到了上级的表扬!

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改变历史。老黑只好安慰他们,被骗可以,但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们要报复,不仅要把欠我们的工钱要回来,还要狠狠地教训他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农民也不是好惹的!

我们只想把欠我们的工钱要回来,我们不想得罪开发商,我们以后还想在这赚钱。一个年轻小伙很无奈的说。

老黑理解他们的苦衷,毕竟,他们是靠盖房子吃饭的,没有开发商,他们当然也没有钱赚。老黑很确定的告诉他们,老黑一定把钱给他们要回来,不管采用正当手段还是卑劣手段,老黑会承担一切责任,与他们无关。哥几个这才放心,当天晚上,他们便按老黑的计划行动了。

第二天,售楼处果然挤满了人,有买房的,也有退房的,都是冲着一条信息来的:所有房源半价,仅此一天!销售人员措手不及,现场一片混乱。

买房的人高兴,半价,半价啊,五年前才有的价格!激动,心动!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些年,终于等到房价下跌了,别观望了,再等等,等过了这一轮调控,房价肯定又刷刷刷地疯涨!

买了房子的人却高兴不起来,刚刚买的房子,还没有住,就跌了一半,半年间,损失五十多万,让他们情以何堪?他们的人越聚越多,越想越气,突然间,情绪失控,拿起椅子,把售楼处砸了,豪华的售楼处,顷刻之间变成了废墟。

老黑乘机模了个烟灰缸,溜之大吉。还没有跑多远,便被保安逮住,送进了派出所。刚要刑逼烤问,老黑便主动招供,避免了一顿毒打。

昨天晚上,老黑买了一堆纸,每张纸上都写了这么一句话:好日子楼盘,所有房源五折优惠,仅此一天!老黑贴满了整个大街小巷,贴满了大大小小的所有的社区!那天晚上,老黑花光了母亲留给他买房子的两千块钱,除了买纸,还买了几瓶酒和一些肉,跟几天农民兄弟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几个兄弟也仗义,承诺要了工钱,一定帮老黑买上房子!

老黑告诉他们,第二天,等那些买了房子的,砸完售楼处,你们就去揭发我,就说有人造谣,到处乱贴房子半价的消息。如果他们答应给你们钱,就说是我干的。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老黑被揭发了,如愿关进了监狱。几个农民兄弟不仅没有拿到工钱,反而被保安暴打一顿,差一点被关进监狱,幸好他们主动承认错误!

有一句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成与败,农民永远是最惨的。老黑悲愤,报复,一定报复!老黑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越狱。对老黑来说,这并不是问题,找到所长,给了他一套别墅的承诺,老黑就正大光明的越狱了,尽管身后有警车鸣笛,有警犬在追,有警察拿着手电筒晃来晃去,老黑依然若无其事的逃走了。

第二天的报纸仍然会有报道:昨晚,一名逃犯越狱,男,30岁,往西北方向逃走,此人反侦查能力特强,愿知情者迅速提供相关信息,奖金十万元。老黑冷笑道:作秀。

老黑来到一家KTV,走进8888号贵宾厅,叫了一位小姐,一边喝酒,一边抽烟。片刻之后,一个中午男子出现了,同样,老黑给他叫了一位小姐。老黑开门见山地说:你的把柄都在我手上,贪污,包二奶,养小三,诈骗等,你自己看看吧,这是你这几年的腐败清单。老黑继续说,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情,讹好日子开发商一百万,他不给,就曝光他!同样,你不讹他的话,我会曝光你。网络的力量,你懂的,我身上有枪,你更懂的!

说完,老黑转身走了。过了三天,老黑又来到这个地方,见到报社那位先生,拿了钱,老黑迅速离开了。

老黑觉得不过瘾,这样太便宜那个狗日的开发商了。于是,老黑写了一篇关于开发商拖欠农民工的文章,放到各大论坛里,却没有引起关注,很快,那个帖子便石沉大海了,无论怎么顶,都无济于事,毕竟,这个话题太老了,许多年前就已经存在,对网民来说,这样的事,已毫无新鲜感。老黑试着加入色情、婚外恋、恐怖、富二代、官商勾结、房美美等时尚元素,但终究觉得不是太和谐,老黑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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