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发信息感慨,年味没了。过年真没劲。在家好无聊。
虽然我也免不了这样抱怨。但是,年味真的没了吗。对于终年漂泊在外的人来说,年味不就是家常么,不就是亲情如常的味道么。
说几件让我觉得特别温暖的小事儿。
堂弟的孩子刚满50天。
生命很神奇,果儿一出现,家里所有人都在抢着抱他,一个个都在和他说话。
“Hey 果果,我是你大爷爷。”
“果果,你是不是饿啦,我们要吃饭饭了喔。”
“果果,我们有一桌子菜喔,你羡慕不羡慕呀?”
所有人都萌化了。
奶奶说,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啊,才都抢着抱。
这天下午,我和堂妹坐在门口的阳光里,抱着熟睡的果儿,小小的他被包得严严实实,眉宇间还在蜕皮,一会他嘟了嘟嘴,一会他呼了口气,一会他又皱了皱眉。
母亲时不时走过来,看看我俩是否照看得当。我说果儿好小啊。妹妹说,上次满月的时候,还要小,现在已经大很多啦。我看着他只有巴掌大的脸庞,又看看弟媳瘦小的身材,颇为感慨。我问我娘,我小时候也是这么小?我娘笑了,说一句,笨蛋,小孩子都是只有这么点大的。
单纯地等待果儿丰富的表情已经无法满足我和妹妹,于是我俩卷起果儿的袖子,去看他的小手,天哪,小拳头就像一个小麻花,缩在衣服里面。然后我们又去看果儿的小脚,厚厚的几层袜子,看不到小脚,我们摸了又摸,从袜子软硬程度去判断果儿的小脚丫子有多大。
最动人的时刻,是我看到果儿在喝奶。弟媳抱在怀里,哇哇哭的果儿瞬间就安静了,小圆脸一嘬一嘬,幸福的微微动在他母亲怀里,偶尔喘口气,轻轻的呜一声,然后继续嘬。屋子里的我和妹妹,都不由自主稍稍屏住了呼吸,连话都不敢说,好像一开口,就惊扰了这个正在喝奶的孩子。
看到这个小生命,看到一家子常年在外的人,而在此时此刻,因为这个小生命,这个在每个人怀里都安睡的小生命,为他欢喜,因他瞬间逆龄萌化,这就是浓浓的年味啊。
初二这天,家家有事儿。一觉醒来,家中就剩我和奶奶还有小叔。
快到午饭时间,奶奶开始前后忙活做午饭。她问我中午吃啥。我看看了满橱子的凉菜,瞅了瞅地上的蔬菜们,问奶奶,“青菜豆腐汤?加点肉丸子?再烧个番茄炒鸡蛋?”
奶奶停顿了几秒,好啊。然后她开始做汤。
于是我撸起袖子去洗番茄,切番茄,打鸡蛋。农家的鸡蛋,蛋黄是灿亮亮的黄色,打鸡蛋的人都觉得心里欢喜。
想着平常过年,所有事儿都是父母长辈们一手包办,自己就负责吃和睡觉,倒是今天自己动手,也觉得乐趣。奶奶做完汤,我准备好了材料。结果她说,来,你做吧。
“啊?奶奶我都好久没做啦。不好吃的。”
“你要吃番茄炒鸡蛋么你来弄呀。”奶奶一脸坏笑看着我。
“好吧,做不好吃奶奶别怪我。”我靠着奶奶腻歪了两下。
烧热油,下鸡蛋翻炒,看着鸡蛋快七成熟,奶奶在一旁问,要不要放番茄了啊?
然后眼看着一锅炒得快出汁儿了,奶奶端着盐盒子过来,忘了放盐,一勺够吗?
我这才想起来,快快快,撒进去。
最后是一碗有些稀松蛋沫儿的番茄炒鸡蛋, 还偏淡了一些。我喝着奶奶做的汤,吃一口淡淡的黄灿灿的炒鸡蛋,看着奶奶和我一样,一口一口笑盈盈地吃饭。
平常都在外喝地沟油,也吃得了各种大餐。难得自己动手做个家常菜,咸了淡了有没有卖相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坐你对面的奶奶觉得好吃。这不是年味吗。
还有一件事,这时候讲,也许重了一点。
除夕夜,晚饭前,父亲和三个叔叔约着往背面去看看,爷爷的坟地在那里。他们出发了一会,奶奶就开始问,怎么还不回来。站在窗口望了又望,嘟囔了好几回。
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等他们了。随后从里屋拿出折好的纸元宝,在爷爷画像前,那一桌的菜下面,架起锅子烧纸元宝。每年除夕晚饭前,父亲和叔叔们都会上北面坟地去看看,然后回来在那一桌给爷爷的饭菜前烧纸给爷爷。
我见奶奶就一人,过去搭把手。奶奶端了个小凳子坐下,一点点往烧着的锅里投纸元宝。一边对着空气说话。
“儿孙们都回来了,不管多远,都回来吃饭了,你就放心吧。”
“小宝都过来了,你都当太爷爷了。”
“多吃点,有你喜欢的羊肉呢。”
“在那别省着,这次烧了给你,正月十五还会过来烧给你的。”
“你要保佑孩子们,在外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奶奶带着一点哭腔,时不时嗅嗅鼻子。她不知道,蹲在一旁不停往锅里投纸元宝的我,泪流满面。火苗旺盛,窜起来有桌子高,映得我脸发热,照得我很快干了脸上的泪水。
父亲和叔叔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烧完了。一家人又很快忙活起来,烧热菜,搬桌椅,端盘子,准备年饭。席间吃饭,又谈论起前年春节,村子里突然断电,我们吃了一次烛光年夜饭。
路过窗口的时候,我总是往北看看,四颗松柏已经出落得傲骨峥嵘,经过前段日子的寒冷极冻,它们似乎更精神了些。
爷爷不在了八年,自他生病起的每个春节,似乎我们都有一个默契的约定,回来过年。而每个回来的人,都会看一眼屋里,然后问还没回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的默契,这样的期待,就是我的年味。
也许每个人对年味的期待不同,而我的,也就是这些,家人团聚,叙叙旧,炒个菜,喝杯酒,也不论春晚是不是新闻联播,重要的是,在外的人,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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