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汪蒙
游浅失眠了,夜里翻来覆去地却睡不着,她干脆睁着红红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黑点,听着房间外面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雨丝落在地面的沙沙声。墙上的钟嘀嗒嘀嗒地转着,午夜十二点,时不时地就有车辆疾驰而过,车灯的余光照在房间里的墙壁上,从这一边一下子照在那一边,只两三秒的光景。
游浅又觉得喉咙里有些干燥,想起身去喝杯水,于是她穿着睡衣从床上起来去洗手间准备洗个脸再去去喝水。“哗~”一股水流从水龙头流出,游浅用手去接着然后捧起一把拍在脸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模样,头发蓬松有些凌乱,黑眼圈又浓了些,眼白处有红色的血丝,脸庞上还有水滴沿着轮廓滑下来,游浅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觉了呢?上个月吗?游浅闭上眼,双手忖在洗手台上,陷入了回忆,游浅突然想起来是她梦见一个男人之后就失眠了,好像是梦见,又好像她真的见过他。
下一秒游浅已经置身于冰冷的地铁中,这个时候人很少,外面似乎很黑的样子,游浅依旧穿着睡衣,她朝四处望了望,只有对面的一个辨识不出年龄的拿着报纸遮住脸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其余的位置都没有人,空荡荡的,让人莫名的心慌。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后退,惨白的灯光打在游浅身上,晃得游浅眼睛直疼,她又闭上了眼,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对面的广告上有个数字,十八。游浅记住了这个数字,她习惯地说地铁十八号。再睁开眼时,游浅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游浅抬起头望着他,灰白色的风衣,只是手腕有根不协调的简单红绳,他皮肤白得有些不健康,手腕下的青色脉搏特别清晰,最特别的是,他是蓝眼睛。游浅顿时心里疼了起来,然后疼痛蔓延开来,最后游浅竟然捂着胸口沉沉地在地铁上晕了过去。
等游浅醒过来时,发现她已经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玻璃杯里的水只剩下了一半,是她喝的吗?游浅揉着有些疼的脑袋,她记得她刚刚在地铁里啊,怎么到自己家了呢?游浅开始回忆自己怎么到家时,只有一双蓝的像海洋的眼眸刻在脑海里,其余的都是空白。游浅又觉得口渴了,拿起半杯水,解脱似的喝了起来,凉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说不出来的舒服感,游浅向旁边一瞥,刚好看到自己手腕上有根红绳,游浅心里一惊,她记得她在洗手间里洗脸时没有戴红绳,反而在地铁的那个男人手上见到过,等等,自己的这根红绳是哪儿来的?游浅觉得胸口很闷,觉得总忘了些什么但她又记不起来,但她确信她忘了很重要的事。
墙上的钟依旧依旧嘀嗒嘀嗒地走着,游浅知道钟不会骗人,现在已经三点了,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大晚上去乘地铁的,是她晕了三个小时吧。这么想,游浅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那双海洋般的眼睛她却忘不了,她觉得这双眼睛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要漂亮。而她又觉得地铁里是那么的真实,到底是自己晕了还是真的在哪里遇见了那个男人呢?
游浅越想就越困惑,陷入一个死结中,可她明天还要上班,想到这里,游浅摇摇头,试图不再想这些事情,转身走进卧室,床头的柜子第二格,打开抽屉,找到白色的小瓶子,拧开瓶盖,掏出三粒安眠药,刚好柜子上有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游浅又觉得疑惑,记得昨天矿泉水没有喝过,难道又是她忘了?但她忍住了不去想,把安眠药塞进嘴里,然后喝下矿泉水一口气咽了下去,游浅心安地躺在床上,心里数绵羊,数到168只绵羊的时候由于药效她沉沉地睡着了,在快睡着的时候游浅的脑海里又闪过那双蓝眼睛,美丽又忧伤。凌晨三点半,游浅睡着了。但她忘了关窗户,夜风撩起暗紫色的窗帘,使白色的光洁的地板染上了点点紫色的晕色,不知名的黑色孤鸟划过天际,怪叫了一声,然后停在了游浅的窗户上,歪着头望着睡在卧室里的游浅,兀自地笑了。城市的晚上永远都有秘密,或阴暗或美好或诡异或平淡,看它们从地下钻出来在夜色里爬行,谁 能说出,那些东西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彳亍在危险的城市森林里,没人知道。
天亮了,也只是惨淡的灰白色,游浅现在坐在办公室里的椅子上,桌子上是一大堆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体使游浅看得头皮发麻,那些字像是活了一样,像一群蠕动的蚂蚁爬来爬去,游浅吓得就要尖叫时,她理智地拍了拍头,然后揉揉眼睛,再看文件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样子,游浅便在心里说是自己太累了,有幻觉了吧。嘀嗒嘀嗒嘀嗒,游浅知道这是办公室里的挂钟在转动着,每当游浅身边有时钟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很心安,因为时间不会骗人。游浅扭过头去墙上的挂钟,早上六点,游浅头脑里又懵了,公司里上夜班的早上七点下班,而白班是从八点半开始的,她现在在办公室里,也就是说昨晚她上夜班了,可她明明记得凌晨三点半她喝了安眠药在家睡觉,怎么回事?脑袋两侧的神经突然疼得厉害,游浅连忙用手指去揉太阳穴,疼痛才缓解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很安静,不知道是没有人还是大家都埋头工作了,“游浅。”坐在旁边的同事小夏突然叫了一声游浅,游浅这才把视线收回来,但她看到小夏的脸时,额头上恐惧得沁出了几颗汗珠,小夏的五官模糊得没有轮廓看不到眼睛鼻子嘴巴,游浅极度恐惧得晕了过去。
“沙沙沙”,淅淅沥沥的雨声使游浅慢慢地睁开了眼,又是地铁上,不过这次地铁上是满满的人,渐渐的,雨声被人的嘈杂声淹没了,这才让游浅有有种像是活过来了的感觉。十八那个数字还在那个广告上。游浅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 第十八下的时候,是的,灰色风衣的男人出现了,那双异常温柔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她,拥挤的人群消失了,地铁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游浅怔怔地望着他,他一直都凝视着游浅,一步一步走过来。游浅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自己,眼睛不由得湿润了,突然想起来一句话,你向我走来时,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生的劫难。他说,“游浅,我等你很久了。”蓝色眼眸里映着游浅,就像深情的海洋包裹着游浅,在这令人窒息的目光里,游浅又开始头疼了,眩晕了。地铁,人,灯光转啊转,像是被吸进了黑渊里,游浅还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着那双澄澈的蓝眼睛,深情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