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壮是一个厨子。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成条的猪肉切成肉沫然后做成肉臊子。
他一天可以杀三头猪,剁两百斤肉沫,这一点造就了他无双的臂力。
他可以徒手撕开一块十斤的后臀肉。
一天夜里,他又在手撕后臀肉,后臀肉利索的成了两段,血淋了他一脸,他把肉放在墩子上准备用刀切的时候听到了拍手声。
门后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穿黑西装,戴黑帽子,帽檐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大壮问他,“你是谁?”
那人停止了拍手,将手塞进裤兜里,沉沉的问了一句,“你叫大壮?”
大壮道:“是我!”
那人道:“你一月挣多少钱。”
大壮道:“两千三百四十八块。”
那人一声轻笑,“不错,有零有整的。”
大壮又问:“你是谁?”
那人没理大壮的话,继续问道:“我这有份工作你干不干?”
大壮道:“什么工作?”
那人道:“你只需要回答干不干。”
大壮没说话。
那人道:“这份工作会让你得到你想都不敢想的酬金,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干不干?”
大壮:“可是你还是没说是什么工作!”
那人转身就往门外走。
“等等!”大壮低头看了看墩子上那些像脑浆子般渗着血丝的肉都有些想吐了,“我干!我现在看见猪肉就想吐,你现在让我杀人我也干!”
(二)
二狗是一个乞丐。
不过二狗倒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乞丐。
他行乞的时候从不跪,也不低头,毕竟读过不少的书,他觉得卑躬屈膝来获取钱财不敢可耻而且有辱斯文。
所以他整天饿肚子。
他的衣服虽然破却洗的很干净。
每次在天桥上行乞的时候,胸膛总是挺拔,衣服扯的笔直,眼睛炯炯有神。
大家都把他当作了天桥上一个孤独的苦行者,自然没人扔钱给他,他自然再一次的饿肚子,后来饿的都站不了,他就在天桥的边上趴着,头高高的抬起,后来饿的抬不起来了,就把头贴在地上,再后来他都快饿死了。
有一天黄昏,一个人在他边上放了一百块钱,他感受到了尊重就把头抬了起来,然后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西服戴黑帽子的人,看不清脸。
二狗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人道:“不说声谢谢?”
二狗慢慢爬起然后坐在地上,这才正眼看着黑衣人,“谢谢。”
那人又道:“我这有份工作可以让你不再饿肚子,而且有数不清的钱花,你干不干。”
二狗无礼的呵斥一声,“我有工作。”
那人道:“乞讨?”
二狗:“工作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我可不会为了一碗面钱而出卖我的尊严。”
那人笑了,“那你的父母呢?据我所知你父亲是收破烂的,你母亲是扫大街的对么?你难道不想挣点钱让他们过的好一点呢?”
二狗的身子晃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人道:“我不会给你三五天考虑什么的,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干不干?”
二狗微微抬起头,“什么工作。”
那人转过身准备走了。
二狗猛地站起来,奔出去,身体一软再次跌在地上,嘴里高喊,“我干!”
(三)
屋子里坐着四个人。
大壮是个厨子。
二狗是乞丐。
三蛋是落魄的黑社会大哥。
小四则是一个小偷。
黑衣人坐在椅子上,点了根雪茄,烟雾袅袅升起,他的话娓娓而来。
“工作很简单,看见旁边的小门没,从这个门里进去,里面会有一个人面试,通过了面试就可以上班,谁先去?”
小四第一个抢先说道:“我去。”
黑衣人笑了笑,“小偷就是好速度。”
小四干笑道:“干我们这行的趁早赶晚的,动作慢了可能连屎都吃不上了。”
黑衣人轻轻点了点头,表情突然变的很严肃,“很简单,里面有一个人,你们进去一个,然后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如果你们死了,我会给你们父母或者老婆寄去五十万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将会得到一百万,并且平安的出去。明白了么?”
众人一惊。
二狗反而不点也不怵,问道:“有没有里面的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可能呢。”
黑衣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有!如果你能说服里面的那个人自己出来,那么他将得到二十万,但是会被砍掉双脚,如果里面的人说服你出来的话,你也可以得到二十万,但是也要砍掉双手。”
二狗听完点点头。
其余三人已经慌了,个个睁大了眼睛,小四已经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黑衣人道:“当然了,你们也可以现在选择退出,和之前说的一样,给你们一人二十万然后给我留下你们的双腿。
大壮生气了,大壮轻易不生气,但是他生气的时候后果往往已经很严重了。
他的指关节已经捏的“哔剥”直响。
黑衣人道:“你很有力气,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手撕了我,我有点害怕,所以我可以为了你破例一次。”
大壮一声暴吼,“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身子吓得一颤,“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十万,你就可以走但是你得自断一指头,如果你不愿意自断一指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充当我的行刑者,事了以后,我再给你五万,如何?”
大壮一声闷哼,“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黑衣人猛猛的吸了一口雪茄,“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不是么?况且……”黑衣人从椅子背后拿出一个旅行包,扔到了大壮面前,“这里面有五万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剩下的,这样你总信了吧?”
大壮狐疑的看了看黑衣人,然后好奇而贪婪的低下了头,用手拉开了拉链,露出一捆一捆的钱,大壮的眼睛亮了,不禁俯下身子一双肉掌轻轻的抚摸着钱,一脸痴痴的笑。
黑衣人将雪茄放在桌上然后从西装兜里掏出手枪,一颗子弹从大壮的前额叶射入,“噗通”一声,大壮两百三十斤的身子重重的跌在地上,嘴里哼哧着却再也抬不起头了。
赤红的猪血漫开,流了一地。
二狗轻轻的叹了口气。
黑衣人把手枪放在桌子上,重新拿起来抽了一口,烟圈吐出,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
“你有话说?”黑衣人道。
二狗笑了笑,“既然是工作,是不是得开始了?大家都挺忙的。”
小四已经软瘫在地上,失声嚎哭,鼻子流了一脸,尿流了一裤子。
黑衣人脸上微讶,“你倒是有气魄的很,那你先去?”
二狗准备说话,一直沉默的三蛋沉沉的说了一句,“我去吧。”
二狗转过头看着他。
三蛋已经很老了,头发有些花白,皱纹满脸,一双眼睛干瘪无神,此刻虚弱的看着二狗,眼神里仿佛在祈求,“给我一个机会,不然我怕死了之后就没机会了。”
二狗沉默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三蛋进去了,屋子里就剩下黑衣人和二狗两个人。
四周安静的出奇,大壮终于不再哼哧了。
黑衣人道:“你抽烟么?”
二狗道:“戒了!”
黑衣人道:“雪茄抽的惯么?”
二狗道:“卷烟最好。”
黑衣人从兜里掏出来一包卷烟抽出一根然后朝二狗递了过去。
二狗点了烟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长长的突出,一个个烟圈在屋子上空升腾,然后慢慢消散。
黑衣人冷声道:“你现在该进去了。”
二狗苦笑一声:“我知道。”说完将烟头一扔,朝着那扇门走去,烟头落进血污里,“扑哧”一声,熄灭,沉没。
(四)
二狗的母亲扫完大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
进家门后发现灯亮着,二狗的父亲一个人正坐在门沿上抽着卷烟,眉头紧皱。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西服带着黑色的帽子,帽檐拉的很低,看不清脸。
母亲问他,“你是谁?”
黑衣人站起来,笑了笑,“您是马二狗的妈妈是么?”
母亲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我是二狗的妈妈,我们家二狗不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父亲松开叼着的烟锅,埋怨道:“我说了嘛,我们家二狗不在家,你就是不信。”
黑衣人赔笑一声,“二老不要紧张,我不是要债的。”
父亲脸上的愁容也少些了,站起来走到屋里,“那你是我们家二狗的朋友?”
黑衣人点了点头,“二狗是我兄弟,他这两年不是出去挣钱了么?还说什么挣不够一百万就不回来见你们,这么我来了。”说完把桌子上的旅行包打开,包里都是一摞摞的钞票,整整齐齐的摆着。
黑衣人继续说道:“这里是五十万,都是二狗挣的干净钱,让我给你们二老带过来,他最近特别忙,他托我转告二老,等过年了就把二位接过去,住别墅,坐洋车。”
父亲走到旅行包跟前,伸出一双老茧的手轻轻的摸着钞票,“二狗出息了啊!知道给家里寄钱了,老子总算没白养他。”
母亲呆呆的看着黑衣人,“他怎么样了,他自从两年前走了就再没有回来过了,他过的好不好。”
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愠,然后强笑着说道:“二狗好着呢,我现在还赶时间,这样你们每个人捧着钱,我拍张照片,带给二狗看好不好?”
父亲从旅行包拿出几摞递给母亲,母亲不情愿的接了。
黑衣人手捧着相机,然后说道:“你们两站一块儿然后笑一笑。”
照片里父亲咧嘴笑着,手里的钱红的似血,母亲表情呆滞,好像在想些什么。
(五)
天桥上有个乞丐。
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帽子,双腿自双股往下齐没,裤角绑着蝴蝶结。
他的帽檐拉的很低,低的看不见脸。
一个人慢腾腾的走过来,在乞丐面前停下,从怀里掏出一百块放在乞丐身前的碗里,说一句,“这一百块还给你,我不再需要了。”说完又慢腾腾的朝着天桥的另一边走去。
夕阳下去,远处寒鸦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