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捡起一枚树下雪地上晒太阳的叶子。
它从何方来?就是近旁的大树吧。
它啥时候掉落的?也许昨天晚上,也许前天早晨。
它在那里躺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它不会言语。
它在我手中,怯生生地。还有阳光的温暖。
它不敢笑,又分明是微笑着的。它面上有温暖,背后有雪寒。我看着它褐色的身子,清晰的纹路,它又默不作声了,像个孩子,等待我的审视。
看着它,我又瞅瞅身旁的大树,路边成行的大树,我能想到那成片的树林,甚至望不到边的森林……看着它,它在手中默不作声。它轻飘飘的,又是非常丰富的。最起码,我用语言真的描绘不完整。
它大约有宽窄都是二十厘米。自然形成了漂亮的五趾,类似动物的爪子形状;最中间的挺拔,秀气,其他的踏实,敦实。超过五厘米长的叶柄,挺直坚韧,下面成了鼓起的空空的喇叭形状。
用什么颜色来形容呢?黄色,褐色,棕色,棕绿,都有,而边缘又是秋风烧灼成了典型的黄色,一种绚烂的夕阳正浓的色。
叶脉的颜色要淡,越粗的主脉越是清晰的米黄色,越靠近叶子边缘,越接近棕黄,最后和叶子边缘融合一起,没了分明。
我由此想到森林,毫不夸张,一枚叶子满是森林四季的颜色。而森林也毋庸置疑,它包含了无以数计的叶子。叶脉也成了森林中小径,大的连着小的,小的消失在更细密的树丛中。
叶的正面有丰富的色泽,也有丰富的纹路。仔细看起来,它真的就像一株大树的枝丫。脉络分明,通过每一级相似的管道,再分配到更细密的下一级管道,下一级管道,自有下下一级来顺利承接,最后,消失在肥硕的叶的土壤里。
我想,叶有生命的时候,它的正面应该是蜡质的,细密的。一方面它能承接雨露之润,再汇总到叶的柄端,再流进枝丫的根基,最后顺树干流到树的根部。另一方面,它能最大程度地享受阳光的温暖,它真了不起。
它的背面,又成了另一番样子,背面颜色比较一致,就是连孩童都知晓的枯黄——美丽的枯黄——叫人动心又留恋的枯黄。我更喜欢这种岁月沉淀,散发着香味的枯黄,沉着而从容。
在这里,托起叶子的骨架更为清晰了。与正面相反,背面的叶脉是深色的,大的叶脉是棕黄色,小的叶脉成了米黄色,渐渐变换而成,没有一丝不自在与不和谐。
叶脉凸起很像老年人手的血管。就像平整的纸上凸起分布的棱,每一根都是由下到上,至于那些小的,都是由主干到末梢,再分支,再分叉,再到更细的叶脉。而颜色却更浅白更清晰了。
看着很可爱。可惜没有放大镜,看它们是如何消失在广漠的黄沙样的叶子背面的——能放大到广漠的地步,真也令人遐思。
有一种看俯瞰地球的感觉,那绿色的平原,那黄色的沙漠,那棕色的山脉,那高高隆起的喜马拉雅山!还有,更小的,说不清楚的地理地貌,只是太小了,看不清楚了。
由此也能想到社会的组织结构,大的分支,联系着小的分支,还有更小的分支,再小的分支。结构相似,只是级别有层次,但是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构架的。
由叶脉,成了叶子,由叶子成了枝丫的点,小的枝丫构成大的枝丫,大的枝丫又组成树的样子,无数的树成了树林,无数的树林又成了森林,如此植被牵牵连连起来,成了地球表面的绵延不断绿色。
造纸用树枝树叶,应该是很好的材料。粗的纤维成了框架,细的材质成了纸面。遥想当年人们是很聪明的。
风吹起来了,手中的叶子呜呜作响,那是叶柄和叶子连接部分开裂处的声音,它从那高树梢跌落下来,婉转多少回合才落地。它又被北风吹着,和无数同胞兄弟姐妹聚拢在树下,扎堆在雪上。
我能想到它的来源,我也能想到它的去处。它会破碎,也会腐朽,可能呆树的根部,最后成了和着泥泞的一撮肮脏!
它最终去了哪里?成了树坑的土,也许风中的沙。
我犹豫了,看着手中的它,是还回它温暖阳光的雪上呢?还是,做了自己书桌的一片记忆呢?
说不清,谁又能说得清楚?一枚落叶的命运,真也类似人吧。(wm197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