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假了。我似乎又进阶了。这往上迈上的台阶,要感谢小天儿给我铺路。
期末那段时间,有几件事印象深刻。
(一)
一天放学,在校门口接天添。眼看着5班的孩子排着队由远及近,而在熟悉的面孔中却没有看到天添。孩子们一个个散去,我需要去问一下刘老师天添怎么没有跟大家一起。正在我走去询问的工夫,刘老师已经在和另外一位妈妈简短交谈起来。原来当天的模拟考试,那男孩得了满分,看着老师、妈妈、孩子都是笑意吟吟享受着优胜的喜悦,似乎一直是不希望把自己放在比较的天平上的内心怎么着也会受到触动。
从老师那里得知,天添放学后在学校和同学打篮球……
等我那天下午第一眼看到儿子的时候,他果然是抱着球一脸热汗急冲冲地从学校里走出来,脸通红,周末刚刚洗干净的羽绒服前襟上一片污黑。
回家路上,问起天添模拟考试的成绩。
天添第一句话,就告诉我:我考得挺好的——心里似闪过一道霞光;紧跟着,天添揭晓答案,扣了8分——那霞光喘了两口气,就和着西边的太阳一起沉落了。
(二)
临考前最后一周,老师留的复习试卷上有一道看图画填古诗的题目。
画面上柳堤断桥,湖面上波光涟漪,依稀映照三潭,以我的经验一定是应和了以“西湖”为题的一首诗。而这学期的课本里,恰好就有苏东坡的那首《饮湖上初晴后雨》——“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以为现成的答案,甚至在为之前和天添一起复习而唾手可得的一道送分题暗喜,可在男孩的卷面上横线上空着,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作答。
我们聊起这道题。天添说,除了近景,远处不还能看到影影绰绰一片村庄吗?所以按照我的思路对一首西湖的风景诗并不准确。
杭州西湖,天添是去过的。
虽然并不确定,在他那么小的年纪留在记忆中的音画能有多少,也并不指望他就能将这一名胜标致性的“断桥”“柳堤”“三潭”完全和“杭州”、“西湖”这些名词划上等号,但总希望随着生活阅历的积累,同时作为一枚龙的传人,这些随着历史流传下来的中华民族的文化典故借由着在他生活中一次次出现慢慢熏修着他的心灵吧?
所以,我的重点是看图识景;而天添的重点压根就不是西湖不西湖,他更在意,一幅图画上的边边角角。比如,明明看见了村庄,怎么能够只顾美景,而忽略生活?!
又比如,在他更小的时候,一次单元考试,也是类似的看图对诗,当时画面上一枝挺立的荷花,一只停落的蜻蜓,这在稍微有点文学基础的人看来,一定就知道是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了。但就是因为画面的远处,画家还点画了一些背景,天添就认定那里是水波,于是对了一首和水有关的诗——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事后还非和我掰扯,说远处的那点背景,他看成了一条鱼。(我咋觉得,“但爱鲈鱼美”充分体现了他的吃货本性呢?)
反正吧,揪住细节不放,差不多成了我们之间的硬伤。
我说服不了他,而他,也打定主意不理会我。
那道题,就那么空在卷子上。
(三)
天添回家来说这次期末考试要用机读卡。真的是进入高年级,考试也渐渐标准化起来。
也是在临近考试的那个周末,我和大春带着天添到市场买鸭嘴笔,机读卡尺。
原想装备齐全,只差最后一战。结果星期一从学校回来,天添就念念叨叨告诉我,老师带着他们做了填写机读卡的练习,数学卷子的机读填空还行,就是一个一个的小方块;但是语文试卷上的填涂部分四个角是弧形的。言语之中对我们给他准备的鸭嘴笔和卡尺似乎很不信任。
听他一说,我心里就炸起毛来。
未必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害怕。
我害怕和人讲道理。
就像我不喜欢解释大春抛过来的每一个“为什么”;就像我说不通天添的看图写诗就干脆随他空着;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厮杀,包括游戏里的一争高下,所以,凡是和竞争相关的事情我都远远避开;可是就是当这个小宁种回来告诉我说,他可能不会用我们为他准备的鸭嘴笔,我脑海里马上想到,这个孩子会不会为了满足他在意的细节,用铅毛头将弧形的机读填空一点点填满?
最后我扔下一句话,打算和这个臭小子隔离——我可真懒得管你;可是,怕你吃亏,恨我又不得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