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M.Souid —— 一位法国混凝土老师

M.Souid是这学期教混凝土的老师。

第一次见到Souid,他就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
面无表情的自我介绍后,他立了两个课堂规矩:
一、在可视范围内,不许出现手机;
二、永远、永远不要找他要PPT。理由是他要训练我们这些外国学生记笔记的能力。
于是我立刻神经紧张起来,这课本来就没有教材,如果没有PPT,怎么复习啊!
心力交瘁地听了3小时,乱涂了十几页笔记,总算熬到了快下课。然后他忽然微笑:你觉得我会就这样让你们离开吗?说着,从他的电脑包里摸出十几份打印好的讲义,发给了我们。
台下有同学抱着讲义,表情喜极而泣。

第二次课,我的心态放松了很多。
Souid也不卖关子,一开课就给我们每人发了讲义。可是幻灯片的标题页翻过去,我们立刻发现,这两个讲义不一样!Souid继续微笑:我发给你们的讲义非常不完整,你们需要自己根据我的讲课内容进行补充。

之后的课程里,讲义继续时而没有,时而不完整,只有高度紧张的大脑神经是课堂的恒量。

除了讲义事件,Souid的课前QCM同样让人又爱又恨。
QCM是选择题Questions à Choix Multiples。从第3节课起,每次上课都要进行上节课的QCM测试。全是选择题,听着很简单?然而他说,他采用加拿大计分制:答对加1分,答错扣1分,不答计0分。
所以,他上课的第一句话从不是bonjour,而是dégalez-vous (分散开来)。
课间休息时,他不像其他老师去楼下喝咖啡抽烟啥的,而是兢兢业业地坐在桌前,批改我们的qcm,然后等休息结束,广而告之我们的分数,或者高分如9分,或者低分如-2。

Souid确实对教育爱的深沉。在老师普遍晚到早退的ESTP,他几乎每次都要拖堂至少半个小时。起初几个星期,他的课在周六上午,后来改到了周四下午。无论哪个时间,他的课总能拖到饥肠辘辘的饭点。

Souid另一大特点是喜欢给我们灌输鸡汤。当他看到有人不好好学习,比如上课不记笔记,或者QCM得分太低,他表情沉痛:我所有这些训练都是为了你们好!C'est pour votre bien! 外国人在法国生存不容易,你们要有危机意识!诸如此类,颇有国内中学班主任的风采,然而他不知道我们这些中国学生是听惯了这些的,收效如同巴黎的天气。

Souid也同样深谙国人“给个棒子,喂颗大枣”的教育方针。在某次明显难度提升、打击人心的QCM测验后,他见我们大多表情沮丧,忽然从包里摸出一袋焦糖饼干,说:我并不喜欢甜食,家里饼干太多了,你们尝一尝吧。

当然,忘不掉souid的口头禅,super facile,偶尔他会改说hyper facile,意思是同样的,表示“超级简单”。他对所有授课内容和测验考试的难度评价全是:super facile!往往他在讲完一小章节后——此时我们一般都处于面无表情状态,当然了,因为课堂信息量太大,大脑已然超负荷工作,实在没有多余脑容量处理面部表情了——他会自己笑,感叹说:“是不是super facile,好的,我们进入下一章。”。。
临近期末,大家仍是不死心,追问期末考试难度如何,果然,“super facile”,还附送一句“Ne vous-inquiétez pas(不要担心)”

说了这么多,你一定看出来了,是的,他是我这学期最喜欢的老师了。

课后,在已经超出下课时间的教室里,他总是慢悠悠地擦黑板。其实学校有专门的清洁人员,所以我觉得他是为了方便我们答疑。我常常问到日落西山,一看表,笨拙地向他不断表达感谢,他总是笑,回我一句:Bon courage!(加油!)

最后一节课,临别之际,他说:现在巴黎正在扩建,非洲更有广大的建设天地,你们选择了一个很好的职业!顿了顿,他笑: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好的一届!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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