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比母亲大四岁,一米六几的身高,120来斤的体重,皮肤显得格外黑,不过,在家人的心里,父亲无比伟岸!
年轻的父亲,没有后来的黑,而且相对来说还比较白,因为父亲是个读书人。其实那时所谓的读书,也就是读完了小学,但凭这点文化,就已经足够让许多人羡慕了,要知道,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好多人是没机会读书的,即便读了书,也是断断续续,极少读完了小学!母亲也是欣赏了父亲的书生气息才爱上了他,才有了后来的我们,但后来,父亲的变化,给母亲以及整个村庄蒙上了一种神秘感,这种神秘至今无法解开!
婚后生了大哥,一切顺利,只是,父亲常常打哈欠,看起来特别困倦,起初,母亲以为父亲确是因为家庭负担及社会劳动强度大所致,但时间长了,这种状况不见好转,反而好像变得更加糟糕,父亲出现了病态,有时还像神附体般自言自语,这急坏了家人,于是请来了村里的巫师,施了各种法术,拜了各路神仙,最后的答案是,家里要上祖宗牌位,以供平日礼拜。对于父亲的状况,则还有另一种答案——父亲即将被邀请加入“巫”师的行列,“这是祖上的恩赐,必须接受,否则必有大锅”。在那时,巫师救死扶伤,不图回报,是神圣的象征,人民对其多怀敬畏之心!父亲被选为“巫师”的诊断结果出来后,家里不敢怠慢,选择良辰吉日,杀猪杀鸡,把祖宗牌位给立了起来,做法的巫师敲锣打鼓,用一种专选的树叶,沾上水,绕着父亲擦洗一周,给父亲喝了酒,最后放了鞭炮,仪式就算完成了!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应该表示父亲已经“入门”了吧!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乡亲,争先恐后要目睹“入行”仪式的全过程!
奇怪的是,打那天后,父亲的“病态”有所好转,并渐渐恢复了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父亲开始懂得看病,懂得采摘草药!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可现在,父亲却了然于心,家里人有个啥病啥痛,他开几副药再配他的“法文”,很快就能搞定,断手断脚的骨科患者,经父亲之手,没有不好的。随着时间推移,父亲的名声大噪,找他看病的父老乡亲越来越多,父亲每天早出晚归,要么去病人家里看病,要么上山采药,忙忙碌碌,而由于经他手治愈的病人越来越多,父亲慢慢成了这一行业的领军人物,远道而来的同族人络绎不绝,汉人也不在少数!有查看病情的,有查姻缘的,还有查是否被“人鬼”陷害的。
说到“人鬼”,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传说这是活着的人,这种人有一种神奇的功能,他们会在“落月”的时候出现在各种路段,特别是有大树或者树木茂密的路段,他们的形态各异,碰见的人会得重病,如果久拖不治,会危及生命安全。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见得到他们,即便两人或多人同行,只有“肩膀矮”的人才能碰见或看见。所谓“肩膀矮”的人,指的是那些阳气不足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
父亲查“人鬼”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人不需要告诉自家及周围的状况,但是,做法之时,父亲会告诉来者他们家各各方位都住了哪些人,那些人家的家庭成员,以及和来者家的各种矛盾关系!起初,家里人以为这只是一种巧合,后来,“查”的人多了,而且都证实“查”得很准,这件事才不再被怀疑,而关于父亲怎么“查”到的这点,没人能解释,父亲也解释不了,因为做完法事,他也不记得了,所以,整个法事的过程,需要有专人听着,解决病痛的方案会在做法的时候讲到,这些需要清醒的人记住,随后再告诉父亲,否则就没法对病人开展治疗!
父亲的能耐远还不止这些,关于精神病患者的治疗也是一绝。患者一般的特征是神志不清,乱说胡话,严重者会撕咬人,对一切充满畏惧和仇恨。这些患者,父亲会做法事,然后用红布缝成一个三角形的袋子,写好“法文”,装进袋子里,让患者随身携带,另外再配一些草药给病人服用,病情会很快得到控制,再经过一两个月的反复做法和药物治疗,患者就可以恢复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不过,好了以后,“法文”必须随身携带,不能饮酒,特别是不能吃狗肉,狗肉一吃,立马犯病,犯一次可救,犯第二次,基本是回天乏力,犯三次,必死无疑!这种忌口要持续三年,三年过后,“法文”不用再带,各种饮食也不再受限制,而这三年里,每年的“开法”节(开法节是相对于“封法”来说的,封法节一般在大年三十前两天开始,法师就不再给人看病,不接受任何接见,“开法”节定在正月十六,“开法”过后,一切恢复正常),患者都要来朝拜,所带祭品不做要求,大体上是“三茶五酒”,三茶指的是三杯水,五酒指得是五杯白酒。当然,条件好的一般都带鸡、鸭、鱼,甚至还带了猪,以表示最大的感谢!这里需要另外讲一个问题,在“法事”里讲的“鱼”,就是我们常说的香!做法事是少不了要烧香的,在法事进行时法师说要吃“鱼”,那这里讲的便是香了!做法事,除了香,酒也是不能缺少的,父亲的酒瘾也是从那时练起来的,后来的一日三餐,餐餐必有酒!一个人喝,人多也喝,仿佛离开了酒就等于离开了美丽的人间。有时,喝多了,就会吵闹,偶尔也会打妈妈!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位充满神秘面纱的农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