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伴随着我入睡而生,只要躺下睡着了,梦就来了,然而我的梦境并不十分美好,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噩梦。没有孩子之前,梦里基本都是小时候的事,有了孩子之后,梦里很多时候都是孩子。梦见孩子,主题最多的就是:孩子丢了。梦境都是围绕着一些发生过的生活场景而展开,这就使得在梦里的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然而越真实我的心就越痛,痛到最后连呼吸也停止了。
老姐上学去了,我带着妹妹去一家常去的小超市买菜。这家超市新开了一个窗口卖小吃,老板娘吆喝着让我们过去尝一尝。好奇的我过去尝了一口就和老板娘聊了起来,一聊才知道是四川老乡,于是就在那里唠起了嗑。不一会儿妹妹走过来了,手里拿着一袋零食要我付钱,我才会回过神来我是带着孩子出门的。于是我一看时间已经快四点半了,我该去接姐姐了,东西也顾不上买了,拉着妹妹就往姐姐的学校跑。
像往常一样,姐姐吃完晚饭等待我和妹妹去接她,看见她时她正在院子里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得很开心,妹妹看到姐姐兴奋地叫了起来。接到了姐姐,我们一起走在马路上,姐姐跑到马路上要挖土。这是一条我小时候每天都要走着去上学的泥土马路,没有铺水泥,坑坑洼洼的,满是尘土和小石子儿,一下雨就都是泥泞,一出太阳就全是泥灰。姐姐拿了一根木棍蹲在地上很认真地刨起了土,我看着她,手里拿着手机。可是当我看了一眼手机再抬头看老姐时,眼前的孩子变成了两个,还有一个是老家我弟的孩子,她只比我家老姐大一岁多,旁边有她妈妈跟着。
俩人蹲在地上玩得很开心,不知玩了多久,我看天色暗了下来,就叫她们起来准备回家了。可是此时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觉得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在一个非常熟悉又很遥远的地方,我只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往前走着。老姐和她表姐一路上玩得很开心,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小河,老姐把手里的木棍扔向了河滩,她们又跑到河滩玩了起来。我跟我弟媳说,你们玩一会儿跟上我们,我先去前面看看路。于是我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导航,一只手牵着妹妹往前走。可是导航似乎也没什么用,我凭感觉走上了一条乡间小路,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稻谷。走了好久,我终于看到前面有人了,我就跟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一直走。我走进了一个村庄,我碰到了一个村里的熟人,她跟我说要我跟着她,她知道路。她让我把孩子放在一户人家里,等找到路回来时再去接她。我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放下孩子就跟着她走了。可是等我跟着她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之后我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回家的路,环境越来越陌生。我回过头,发现老姐、我侄女还有我弟媳根本就没跟上来,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而妹妹被我寄放的人家我也找不到了。我的头一阵晕眩,心里慌了起来,眼前的景象突然之间变得很陌生,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我抬头看了一眼给我带路的老乡,我看到她嘴角阴险地笑了一下,我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我本能地撒开双腿就开始逃,一边逃一边喊着孩子们的名字,可是任凭呼喊声回荡在大山里,四周仍然寂静无声。我的心紧紧地痛了一下,我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我使劲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啊!
像无数个以往的噩梦一样,我突然从梦境中挣扎醒来。猛地睁开双眼的那一霎,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赶忙看向身旁,看见了睡熟的妹妹。可是老大呢?姐姐去哪儿了?我努力地回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想起了手腕上还有一块手表,我赶紧查看时间,下午三点。我终于回过神来,老姐还在学校,我和妹妹只是在午睡。刚才的梦还历历在目,我的心仍“咚咚咚”跳个不停,心情仍旧不能平静。我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给自己浇了浇冷水。回想起来,那家小超市我经常带着妹妹去买菜,今早我又带着妹妹去小区旁边的公园玩,妹妹在那里挖了好一会儿土,后来我就给我姑姑开了视频,我基本处于一手拿手机一手陪妹妹的状态,下午睡完觉就是要起来去接老姐的,梦里剩下的环境都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或是去过的地方……梦里发生的所有的事都那么日常和清晰,以至于我一直跟着往前走而醒不来。
像这种走着走着孩子就丢了的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有时候我常常半夜被吓醒。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摸摸左边又摸摸右边,确认两个孩子都在身边时才能让自己恢复平静,然而有时候也会被吓一跳:因为有时候老大或是老二睡着睡着就滚到其他角落去了,我一个噩梦醒来,发现人少了一个,就开始大吼大叫,然后摸黑满床找人……
我不知道有多少母亲会有我这样的经历,女人一旦成为了母亲,孩子就成为了时时刻刻紧紧拉着我们心的那根弦。想起周国平先生的一篇文章《白兔和月亮》,诸神把月亮赐给了赏月行家白兔,可是拥有月亮的白兔从此变得患得患失,无心赏月,最后慧心未泯的白兔又把月亮还给了诸神。一旦拥有便害怕失去,白兔最后选择了置身于月亮之外去欣赏它。对于我而言,有了孩子就如同白兔拥有了月亮,乌云蔽月,我会紧张不安,唯恐宝藏丢失;满月缺损,我便心痛如割,仿佛遭了抢劫。然而即便如此我仍一无反顾,仍会满心欢喜地去拥有。因为拥有而产生的那种得失之患使我担忧使我害怕,但也因为这样的情感我才能更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真实,我会因为这样的拥有而更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