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昆明的时候,在一个废旧商场的侧门入口看到一只被人扔掉的玩偶大熊,它被刻意地摆成招手的姿势,脸上像带着笑,我不禁拿相机定格下来,回来后翻看,却只看到一种失落。我以为那是一种乐观,可不曾想到,那竟然是一种悲愁,被遗落的苦楚,就像我坐着的绵延无边黑夜中的那一节车厢在驶过崇山峻岭时留在山谷里铁轨间的,沉沉的回响。
到丽江时是清晨六点,一迈出车厢,我用尽全身力气吸了一口气,刺鼻的冷钻进来逼得我窒息。睡在车厢上铺让我在夜间也无处伸张,死死抱着唯有的几件算是贵重物品的财产在颠簸中明昧不清。之前约好了一个老乡(后称她为C),和她一同前去她所住的青旅。因为我事先并没有找住处,所以在电话确定还可能有房的情况下就去了。我们倒了两次车,又摸索了很久,最后还是在老板出来接的情况下找到了燕子坞(青旅名字),高高长长的阶梯上,右转左侧的小院子,颇有种鸡犬不相闻的错觉。在安顿好行李后,进来四个人,起初以为是四个男生,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是女生,留着比男生还洒脱的短发。他们早已预定好房间,正准备交纳第二天出发香格里拉的散团报名费。我立马来了兴致,起初C打算自己找向导进雨崩,我的机票时间死死扣留住了我,其实到了丽江后,我就已经后悔过早地确定了机票,再加之丽江机场的机票不允许改签,只好作罢。
和“四人帮”朋友熟络了几句,我就下决心去香格里拉。这时候,C因为向导刚回,最早发团也要等3天,于是也决定跟我们一起。于是我们的六人小团伙关系也就此确立下来。
待他们放置好行李,启程进古城。沿着燕子坞旁边巷子山路上去,走五分钟就到了免票进古城的入口。走在石板路上,其实当时很累,但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我拿着相机到处拍,路上沿街很多买碟的店铺,放着或耳熟能详,或深秘悠远的歌谣。令人欣慰,或者,令我欣慰的是我们选择了山路。而不是丽江旅游景点的入口。那条山路给了我们不一样的宁静,不像是在山脚人头攒动的四方商业街所充斥的纸钞夹杂唾沫星子还有胭脂香水的气味儿,那一条山路给人以肃穆感。当我们在邻近一所小学的时候,孩子们的朗朗书声,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朗、朗、书、声,一阵阵地传来,像僻静山野里回荡着的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悦耳得像进入仙境。那所小学的校训,仍旧是几代人念念有词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真美,真好。
路上又遇到几个美术生在写生,看得出来他们身上浓浓的城市气息。画笔描抹间,有种随意应付的姿态,或者他们也和绝大多在校大学生一样,在完成作业而已。艺术,不是早已经死了吗?想起来,倒是索然,谁还在为了艺术苦苦追求,痴心地赴死一般得奔赴。走下山,各色的店铺,林林总总异彩纷呈,看得无趣了,就打算原路返回。碰巧遇见一群彝族老奶奶,在跳着民族“广场舞”,脸颊上的笑纹褶在一起却尽是些闲云野鹤乐无边的意味,偶尔还集体爆发出几声呼喊踩着某种节拍。
丽江的一天,淡得有些无味,清汤寡水。可我看到了很多种生命状态在以多样的方式展露着,尤其是在回程的山路重遇那所小学,几个小女生跑出学校侧门,马尾辫在空中左右甩,像是生命的弧度,天真的意味看在眼里,却感到沉重的失去,她们一串串笑声爽朗地集结在一起,钻进我的脑门。想起那句“你既有所求,便要拿天真来换”。是啊,换走天真,你既有所求。在这大山苍莽高原间,唯愿他们的天真不会丢失。
听到莫西子诗唱“城市/正在竭尽全力让我们悲伤/是时候了/是该下决心了/我决心/一车一车/将城市/拉回乡下去喂狗”,我像那只玩偶一样笑了,笑得像有凉风吹过山头,树枝迎风拂动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