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老了之后，会不会都成为老小孩？
陈晓不知道。但眼前的母亲是个蛮不讲理、暴气燥烈的老小孩。
有阵子，母亲说头痛。陈晓带母亲去做过体检。“老年脑。”医生面无表情地把片子递给陈晓。
“就是脑壳特别厚啊。”陈晓对着片子看了半天，得出自已的结论。
脑売变厚的母亲是不承认自己脑壳变厚的。依旧好为人师，依旧带着十二分不能阻挡的火势冲着父亲和陈晓汹汹而来。
母亲的火势终于在父亲离世后，集中在了陈晓一人身上。陈晓若不服，母亲必向父亲的遗像哭诉，弄得陈晓很不自在。
陈晓某日和同事一起进食。同事说起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爱护晚辈。只要是晚辈说了某个菜好吃，他必不向那盘菜动筷。说完，同事还唏噓起来，说父亲如何就独不知道爱惜自己。
陈晓听完却辛酸得要命。想起自己的母亲象个孩子样，必是好吃好喝全占着。一边却对陈晓种种不满意。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哓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母亲的一日三餐，陈晓照顾得很好。母亲会在其他老太太面前炫耀着早餐品种的丰富，一边数落陈晓的不是。
陈晓已经习惯了。习惯母亲当面和背后说自己的坏话。似乎母亲一张嘴和别人交谈，除了这些，也不会说别的了。
陈晓害怕的是母亲哭。母亲每天晚饭后要由陈晓陪着出去散步。
某个周六，陈哓在家搞了一天卫生。看着窗明几净的家，陈哓很满意地舒展酸痛的四肢。
伺候好母亲的晚饭，陈晓早早上了床。回绝了母亲出去散步的提议。一天清扫做下来，陈晓真是累着了。想好好歇歇。
母亲开始发怒，各种言辞刺激陈晓。陈晓和母亲说自己很累，不想动。母亲发泄的怒火没有回应，甩门而去。
陈晓只有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跟了出去。母亲一路啼哭，路人纷纷侧目。
此次之后，母亲发现了哭的厉害。动不动坐在陈晓视线范围内嚎啕大哭。陈晓身心俱疲，不知道母亲到底要闹哪样。
陈晓毎次买了吃食回家。看母亲吃得眉开眼笑，就也开心。拿起自己的一份吃。每到这时，母亲便会停住吃食，用仔细探究的目光望向陈晓手里的食物。仔细问清价格、种类，和自己吃食种类的价格。
母亲吃素，所以两人的吃食种类、价格都有区别。若是母亲吃食的价格高，便会重新投入先前的吃食里。若是陈晓的吃食价格贵，母亲便会拉下脸来，放下吃食，赌气地说这东西并不好吃，她并不想吃。直到陈晓尴尬地再拿过其他她能吃的吃食给她。
母亲的老姐妹都羡慕她有陈晓，而母亲却是怎么也不满意和不满足的。
陈哓总想起那张脑壳厚厚的C丅片。陈晓觉得母亲一定是不经意喝了几口孟婆汤，从前温暖、慈爱都被母亲喝下的几口孟婆汤而找不回来了。
陈晓经常被母亲气得发抖。自私自利奸诈狡猾脾气火爆。甚至有一次当街把陈晓狠劲一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当中，对着陈晓破口大骂。母亲知道陈晓心善、心软终不会拿她怎样。这方面的智慧母亲是极高的。
陈晓只觉得憋屈、憋屈。
陈晓回到家时，发现左邻右舍都有电。只有自家没了电。母亲嗷嗷待哺坐在家中。
对电理一窍不通的陈哓想不出何独自已家里没了电。
陈晓是个心宽的人，家里开不了伙，带了母亲出去吃饭。
母亲已是拉下了一张脸，乌云密布。陈晓偷瞄一眼母亲的脸色。不管了，先吃了饭再说。
母亲吃饭吃得很沉默。对陈晓的不满写满了整张脸。
陈晓对着母亲那张不满的脸，努力搜索着能来电的办法。
陈晓电话求助慬行的人。电话那头说“看看保险丝有没有断。看看空气开关。”
陈晓知道自己问了和没问一样。她不认得什么是空气开关，也不知道在哪看保险丝。
和母亲吃好饭出来，天已黑透了。满街的灯火，让陈晓更惆怅这会还黑灯瞎火的家。母亲开始抱怨。
站在楼下，看着只有自家还黑着的窗口。突然几日前，同事丁说现在电费欠费只要缴费就会马上来电的话如一道灵光闪过陈晓的脑海。
母亲要上楼，说家里很可能来了电，只是现在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吧。
将母亲送回家，母亲对家里的黑暗很不满意。对陈晓疾言厉色。陈晓掏出手机，果然是欠费。
陈晓下楼就着楼下店面的灯火，输入缴费卡上的服务号缴了费。打了客服电话，回答是十五分钟到两个小时内，会恢复供电。
陈晓马上给楼上的母亲打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没想到母亲劈头盖脸地说：“两小时，我都睡觉了！！！”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么黑的地方，啊？！”陈晓仿佛能听到哭声。
陈晓三步并两步冲回家，母亲果然已经眼泪汪汪了。
陈晓把母亲扶坐在灯火辉煌的街口。母亲的几个老姐妹经常坐在那里唠嗑。
见母亲过去，搬了椅子让母亲坐。
街口的对面是广场。陈晓绕着广场慢跑。每经过街口处，见到明亮灯火下，母亲和几个熟识的人一起坐着，便放心跑下一圈。
二圈后，陈晓远远地见着灯火通明处，只有母亲一人坐着。母亲很乖很安静地坐着，就象当初陈晓在幼儿园这么乖这么安静地坐着，等母亲来接自己。
陈晓向母亲快步跑去，“妈妈，我们回家。”
母亲快乐地兴奋地象个孩子。忙忙地站起来，急急地拉住陈晓的袖子。向远处唯留着卖麻辣烫的老伙计大声兴奋地说“我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母亲紧紧挽着陈晓的手臂。陈晓能瞧见楼上自家的窗口还是黑的。可母亲很开心，牢牢地挽着陈晓。进了家门，开心地喊：“到家了。”
原来母亲这么离不开自己，就象小时候自己总盼望着她的陪伴。
妈妈老了，是个孩子了。陈晓为自己曾有的憋屈有些自责。
电终于来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写作训练第43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