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飞奔而至,酒楼里的人正在谈笑之中等着。
“怎么?不行吧?”承渊见一脸沮丧的镂玹走进来。
“是我莽撞了,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就想着让人割爱。”镂玹恹恹地坐下,城馗与琉璃也坐了下来。
“既然现在有寻找魔将的法子了,就断然不能因为手中无剑而令自己不战而败。”承渊思索着。
“我倒是知道城主府的软肋,但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九命鼠突然说道。
听闻此言,桌上的人都将眼神围了过来。
“我听说城主有一个女儿,现在也不过十岁,虽冰雪聪慧,但却是常年病弱,并且听闻近几年这孩子的病情越加严重了,老城主为了给他的宝贝女儿治病,十年来遍访名医也依然不见起色,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讨得一个人情,那索剑之事定是轻而易举。”
“当真?”镂玹问道。
“这还有假?我听说琉璃姑娘对毒药颇有研究,但就是不知道对救人之术是否通晓一二?”九命鼠说着,略有所指地朝琉璃一笑。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救人?”琉璃早已意会,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些许欢喜之色,她沮丧地坦言道:“我对毒药是有几分了解,对解毒之事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要让我去看病救人,我恐怕是有心无力啊!”
“这不都是岐黄之术吗?难道会解毒的人就不会治病吗?”九命鼠不接地问道。
“当然不同了,同样是一把刀,救人同杀人能一样吗?”琉璃不耐烦地潦草解释道。
“那说不定这城主的小女儿还就真是中毒了呢?如果她当真是中毒了,这岂不正好就是该你出马的时候吗?”
“一个人好好的会得病,但是怎么会好好的中毒呢?哪有这么巧的事?”琉璃道。
“怎么就不会有,老城主与三个儿子征战沙场,斩杀敌军,各国之中树敌无数。那个赤焰千又是丹阳城第一捕快,经他之手身陷囹圄之人也是不计其数,这样一个仇家无数的家庭,家中有人中毒岂不是很正常?”九命鼠不以为然地推测道。
“不管怎样,琉璃今晚我们就去城主府,去看看那个孩子的病你是否能治?”镂玹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好吧!”琉璃似乎有些不情愿,毕竟是没有多大可能性的事情。
城馗见绝云也在,依然残留几分稚嫩的脸上露出一分安详的微笑,像是父母坐于堂前看着儿子娶妻时的表情。当然,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成为他的儿媳,他却会让她成为他的嫂子,对此,他愿意不顾一切。
深夜,镂玹带着琉璃悄悄潜入城主府,因为临行前承渊是叮嘱过的,府内机关重重,所有此刻他的每一步都显得谨慎有余。尽管如此,跟在身后的琉璃还是踩到了一块凸出路面的鹅卵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同样是一条道路,白天来来回回走过十几趟都本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到了晚上,这可凸出的鹅卵石却被她踩进了细沙铺就的结实路面。她小声叫住前面的镂玹。
“镂玹哥哥!”
“怎么了?”镂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好像踩到了不该踩的机关。”琉璃踩到鹅卵石的脚一动都不敢动。
“你别动,我看看!”镂玹慢慢蹲下身来。
夜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镂玹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插进琉璃的鞋底下,然后用力摁住,感觉刀刃下的鹅卵石的确是会活动的。没有办法,他让琉璃后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抽开匕首,瞬间飞移到墙角。
鹅卵石重新鼓出路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暗箭,亦没有毒烟。就在镂玹刚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城主府的上空烟花璀璨,爆声响亮,瞬间,他们就被家丁为了起来。
“白日里空手而回,怎么?入夜了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龙影从后面走出来。
“深夜来访,多有得罪!”镂玹强装无事。
“访?公子来访的形式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赤焰千也随即出现。
“赤公子!”镂玹施礼拜过。
“说吧,今夜来访是想当梁上君子吗?”赤焰千上前问道。
“事已至此,我们也就不好多瞒了,我们深夜前来是想探查一下令妹的病状。”镂玹如实相告。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赤焰千厉声道。
“听闻令妹久病不愈,琉璃也是懂得药理的,我在想,既然治病救人的郎中看不好令妹的病状,琉璃的巫毒之术或许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镂玹道。
赤焰千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略微思索了一会,然后屏退下人,道,“你这是变着法子来要回宝剑吗?”
“虽说如此,但是倘若真的可以医好令妹,想必主使大人还是很愿意奉还宝剑的。”镂玹道。
“你倒也聪明。”赤焰千道,“的确,在这府上,没有什么比小妹的健康更重要的,我接受你的建议,今夜已晚,小妹已经睡下了,你们明早来吧!如果你们当真能够医好小妹,别说是两把宝剑,就算是加上我手上的这把,我也愿意欣然相送!”赤焰千冷冷一笑,举起手中的太阿剑道。
“好,今夜多有打扰,但也确实是为了提前查看一下令妹的病情,已确保万无一失。但既然主使大人愿意跟我们一次尝试的机会,明日琉璃一定全力以赴”镂玹道。
赤焰千看了琉璃一眼,月光下,她的面容又清灵了几分,他轻轻一笑,复又收起微笑道,“那就等明日你们的好消息了,送客!”
林川白与绝云昼伏夜出,就像是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失去了肉体,不好在白天人多的地方现身,他们也只有在夜晚的时候赶路,天亮的时候就在无人的树林里前行,或是飞过几座大山,但是始终都没有见到镂玹的身影。
“早知道就带上那条狗,好让它给我们带路,或是带上小风也行啊,他至少还能帮我们到人群中打听一下。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而且还是见不得人的就像是从地狱里逃出的孤魂野鬼一样,既不能找人询问镂玹的踪迹,又不能知道镂玹去了哪里,茫茫人海,我们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林川白挂在树梢上抱怨。
“怎么?后悔跟我出来了?”
“那倒不是,我什么时候在你的事情上后悔过?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急有什么用,慢慢找吧,楚国是他回屠城的必经之路,总会找到的,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找到屠城去。”绝云安慰他道,然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不找酒鬼和小风帮忙,其实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找到镂玹,我还没有做好找到他的准备,当初是我一再将他撵走,现在再去见他,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会不会已经另寻佳人,即便没有,就我现在这幅样子,我也不能与他相见。”
“那个魔女一定会在镂玹的身边,只要我们找到了她,就逼她将身体还给你,既然她有办法抢走你的身体,就一定有办法还回来。”
“话虽如此,可是费尽心机抢走的东西,谁又肯会轻易归还?”
休息了一会,他们又开始赶路,最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达丹阳城。
虽说按照行程来算,镂玹应该已经离开了丹阳城,但是绝云来到这里之后,总觉得她该在此停留,于是,她便与林川白藏到城楼上,等明早打开城门之后仔细查看来往的每一个人。
天微微亮,镂玹与琉璃便来到城主府,老城主早已在院中等候,面色沉重。
“如果今日你们当真能够医好小女,老夫愿与你们摒弃前嫌,不仅归还宝剑,还会送你们出城,保证你们在楚国境内畅通无阻。”
“多谢城主,只是我们此次也并非是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无能为力,还请老城主见谅。”
“见多了失望之后,人就会在希望面前不惊不喜,不悲不伤。”老城主感叹道。
随人来到后院,琉璃随老夫人及几个下人来到小姐的房间。
赤铃儿刚刚编完了鞭子,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了。
“怎么,又睡懒觉了?”夫人走进屋里看着还没有动筷的饭菜朝女儿问道。
丫头扶着赤铃儿来到桌前坐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尽管这样,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几滴汗珠。“娘,铃儿本想早起的,可是身体就是不听铃儿的,我想出去玩耍,可是身子总想睡觉。”铃儿趴在桌上嘟嘴道。
“铃儿乖,想睡觉就多睡会,以后我叫人晚些时候再给你送饭过来。”夫人摸着铃儿的头道。
“娘,其实我不想睡觉的,也不敢睡,我怕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她慢慢地说道,声音有气无力,说了几句话就已经累得面色发黄,趴在桌边又快要睡去。
“不会的,娘总会过来叫醒铃儿的,铃儿要是困了就放心睡,有娘在身边呢!”夫人疼惜地从丫头手里接过披风,给她盖在身上。“铃儿,今天娘给你找来一个能人,让她给你看看病好吗?”她小心地问道。
“不要!”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不要再看大夫,也不要再吃药,他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她极力嘶吼,声音却还是小得可怜。
天知道,十年来这个孩子到底看过多少的郎中,喝掉多少碗奇哭无比的汤药,却终也是白白遭罪而已。
“铃儿最乖了,这次不一样,这个大姐姐可不是那些江湖郎中,她可是个精于用毒的人,或许还真就能够弄明白你的病症呢?”夫人悉心劝慰着。
“铃儿不要听,也不要看郎中,不要吃药。”她躲进娘亲的怀里,死死拽紧衣服。
“我们这次不吃药,就让大姐姐看一看好不好?”夫人依然苦口劝说着。
怀里的小女孩终于抬起头来,抱着娘亲看了一眼娘亲身后的琉璃,见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这才从娘亲的怀里钻出来,然后坐回到凳子上,朝着琉璃道,“你会看病吗?”
“我不会?”琉璃道。
“那你来做什么?”赤铃儿继续问道。
“来帮铃儿看看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琉璃温柔地解释道。
“只是这样?”赤铃儿依然警惕。
“只是这样!”琉璃肯定地回答道。
“那好,你看吧!”赤铃儿将小小的胳膊伸过来。
琉璃把过脉,脉息虚弱,再看舌苔,粗糙黯黄,眼神迷离,眸色发暗,一番询问之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白天全身冰冷困倦,到了晚上则头疼难眠,到了中午则异常口渴,喝完水之后又会腹痛难忍?”琉璃朝铃儿问道。
铃儿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略微一点头。她的病症是很多郎中都知道的,但是十年来却没有人能够治好她。她的病就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自从出生以来,她就饱受病痛折磨,能够活至今日,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问完这一切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就走出了房门,夫人一会也跟了出来。
“琉璃,怎么样?”镂玹朝着面无喜色的琉璃道。
琉璃抬起头来道,“这孩子的确是中毒了。”
“中毒?”赤焰千有些吃惊,“怎么可能?什么人竟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有什么冤仇只管找我们就是了!”
“伤身不如伤心,此人恐怕就是要让铃儿成为我们家中的永远的一块好不了的伤疤。”老城主感叹道。
“铃儿可有救?”赤焰千赶紧问道。
琉璃面色凝重,尽管毒药是她所长,可是现在依她的面色看来,此事并非易事。
“一物降一物,世间毒药总会有颗星解药,只是问题在于能不能找到,来不来得及。”
“你这是什么意思?”赤焰千道。
她略叹一口气解释道,“此毒说来也巧,它本应该是在夫人身上发作的,但是想必当时夫人已经怀有身孕,所有此毒就渐渐被铃儿吸收了。”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夫人怀有铃儿三个月的时候,家中的确曾抓到过他国奸细,夫人因为误食了贼人端来的饭菜,所以才会中毒。可是当时我已经将贼人抓到,并且逼他交出了解药,难道是有余毒转移到了铃儿的体内?”城主回忆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此人交出的并非解药,而是另外一种毒药,此毒名为诱饵蛊,是专门在怀有身孕并且身中奇毒之人身上使用的诱饵毒药。”
“诱饵毒药?”赤焰千显然也是第一次听闻此蛊。
“是的,是一种毒虫卵,肉眼看起来与药丸无异,但是里面却包裹着一条沉睡的毒虫,只需进入中毒之人的体内,就会被毒药唤醒,然后吸食毒素成长,知道大人体内的毒素全部吸食赶紧,最后它就会进入婴儿的体内安家落户,不断地释放释放出另外一种毒,并随着婴儿的出生而不断地成长。”
“你是说,现在铃儿的体内有一只不断长大的毒虫?”夫人的双手已经握出了青筋。
“是在,就在她的脑内,现在铃儿已经出现昏睡状态了,这就说明这只虫子已经开始准备破茧而出了。”
“破茧而出?”
“就是从铃儿的脑内出来,但是在此之前它必须要积攒一定的能量,更多的毒物来,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它会咬开铃儿的颅骨,然后钻出来,当了那时,铃儿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夫人的手明显松了一下了,城主赶紧将她扶住。
“那姑娘可有救人之法?”城主朝琉璃问道。
琉璃微微一笑,然后诡异地朝城主问道,“那就要看城主的诚意了。”
城主的眉头一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了,但是他又付之一笑,道,“你要你能开出条件,我一定会全力满足。”很显然,他很喜欢这种威胁,因为她既然敢威胁,就说明她是胜券在握的,至少,这就说明铃儿还有一线生机。
“条件很简单,当人就是两把宝剑了。”琉璃开口道。
“好说,只要你能医好铃儿,别说是两把宝剑了,就算是你要老夫的性命,我都愿意亲手割下我的头颅奉上。”老城主的脸上露出爽快的笑容。
“我要你的脑袋没用,只希望城主大人能够善待我们便是了。”
“好说,现在你可以就小女的性命了吧?”城主催问道。
“其实这毒虫虽然诡异,但是想要弄死它也是十分简单,要救你的女儿可比昨日给贵公子解毒容易多了。”琉璃笑道,“城主只需命人将皂角煮水,三沸之后凉透,待铃儿中午口渴难耐之时让铃儿忍上两个时辰,下午时分再让铃儿喝下一大碗皂水,此虫就必死无疑。”
“仅此而已?”赤焰千问道。
“你可别小看了这一碗皂角水,铃儿体内的毒虫整日里都会待在铃儿的大脑之内,但是每日到了正午时分它就会释放毒素令铃儿感到口渴,带铃儿喝下水之后它便进如铃儿的腹中喝水并且排毒,所以,每日到了这个时候铃儿的肚子才会腹痛难忍。但是如果在这时候铃儿不喝水,这毒虫就会浑身难受,等过上两个时辰喝入皂角水,这毒虫便会狂饮,当它喝完皂角排毒的时候,皂角与其毒相容,最后它便会中毒身亡,随后便会被铃儿排出体外,这毒也就彻底解除了。”她几分得意地朝赤焰千炫耀道。
“快去准备皂水!”城主朝身后的吓人吩咐道。
“是!”
时间尚早,琉璃与镂玹先行回去,相约到明日此事再来府中,等小姐的病真好了,便交还双剑。
林川白与绝云在城楼边上守了一天,连眼睛都不敢眨地仔细看过了来往城内的每一个人,可是到了黄昏时分依然没有见到镂玹的踪影。
“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晚些时候我们去各个酒楼看看。”林川白摆弄着自己的骨架说道。
“也好,天快黑了,人都看不清楚了,我们就到各个酒楼去看看吧!”绝云道。
随后,他们二人便各自进入一小块骨头之内,在渐渐昏暗下去的光线中飞速地穿行在人群的脚下,以确保不被人发现,当做是怪物逮了去。
他们悄悄地进入各大酒楼,藏在房梁上将店内的客人都巡查了个遍却依然都没有见到镂玹的踪影。就在他们继续往前寻找的时候,一个人的衣角从肋骨上方划过,绝云停下来,抬头望去,那是镂玹的衣角。
他与魔女在街上逛着,还有三日便是新年了,街上灯火通明,他面容英俊,笑声爽朗,他的右手,就牵着魔女的左手。
“听说你们中原到了过年的时候街上比现在还要热闹?”他脸上的笑容昏暗了沿路的灯火。
“恩,到了那日所有的人都会穿上新衣服,家家户户的门口都会悬挂起红灯笼,一连半月都不会灭,街上人烟熙攘,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河边上还会有璀璨的的烟花彻夜不断呢!”她嘴角微启,笑容温暖,像极了映在雪影中的红烛。
“你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下山来玩吗,怎么对铸剑山庄之外的年味如此了解?”镂玹不由问道。
他是无心的,但是心中有鬼之人却总是多疑的。假的东西总是见不得光的,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哪怕是一线光透进来,她也必须赶快撑起保护伞。
她佯装无事地道,“也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像这样逛夜市,我也是第一次呢!”
“这么说来我们都是生平第一次咯,那我们今晚就来个不散不归!”
“不散不归?”
“人群不散场,我们就不回去!”镂玹兴奋地解释道。
她静静地看着,林川白也停了下来,两人沉默,同样的心事重重。
镂玹与魔女在一处夜食摊上坐下来,令人垂涎欲滴的各色小吃就写在各类精致的灯笼上,魔女指着其中的一盏蝴蝶灯道,“我们就尝尝这道蝶恋花吧!”
镂玹笑着点头,然后将忙碌的小二叫过来,点了一道蝶恋花,然后又要了一盘蜜汁红薯。
绝云与林川白停在旁边的灯笼上,晃动的灯火照的两块白骨一阵阵红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