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还记得

2023年6月18日  星期天  雨

我的爷爷去世整整十二年了,去世前有半年的时光被食管癌折磨,在此之前,爷爷的身体一直挺好的,古稀之年的他能吃能喝能睡,没想到发现癌症就是晚期了,没办法做手术了,于是,就在家里养着,不到半年人瘦得皮包骨,全身各个脏器衰竭,靠输液维持了一段时间。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癌症晚期的疼痛应该很剧烈的,他却一声不吭,从来不说自己难受。

那是2011年5月的一个异常炎热的晚上,他的弟弟从神龙架回来看他,抱着他痛哭流涕,突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一晚他就突然走了。那些日子我们每天下班了都守在他的病床前,那一晚,我们都探望爷爷后回家休息了,因此他走之前只有奶奶陪着,后人都没在身边,他是睁着眼睛走的,等儿孙们都到齐了,他才闭了眼,我握着爷爷的手号啕大哭,泪眼朦胧中看见爷爷的眼旁流下了一滴眼泪。

在无常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措手不及,死亡不是慢慢来的,它突如其来,让我们一下子六神无主、茫然失措。而一个人死去了,他却不是死于一个瞬间,而是生命力慢慢消失殆尽,就像一朵花一样慢慢枯萎,即便对最富裕的人来说,疾病也是一场缓慢而残酷的凌迟。

正如作家格非所说:“如果把人的一生看成是一场演出的话,每个人都有下场的时候。不论你是犬羊之形,还是虎豹之身,不管你是蒲柳之姿,还是松柏之质,都有零落萎谢、草草收场的一天。”说来残酷,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活着受着身心疾病的折磨,死了或许就是到另外一个世界去重获新生,正好也是医治了活着时的病痛。所以余华说:“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净的果实,我们吃下去,医治太多活着的病症。”

我们害怕死亡、恐惧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们更害怕它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特别是自己的亲人和好友。对死亡最大的恐惧,在于它与我们擦肩而过,带走了身边的亲朋好友,而留下我们独自一人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无人倾诉,无人理解,无人可以依靠。

其实,你爱的人就是你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的软肋。若命运击中你的软肋,你便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投降,恨不能倾尽所有,但愿换回所爱之人的性命。然而,再多的金钱、再大的名气、再多的成功,也无法让那个离去的人重新回来。

死亡,是必然会降临的,或早,或晚。最终,人人都有归于尘土的一天 ,这是无法逃避的。但也正因为死亡是必然的,于是活着本身,便成为了一个礼物,是老天爷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死亡其实是生的反面,也是生的补充。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今日时”,失去了再也不会重来,离别后很难再次重逢,失去让人警醒,离别让人珍惜。

与挚爱告别,我们终将懂得:事业的瓶颈、人生的迷茫、失恋失业、投资失败、考试失利……世间的一切琐碎烦恼,在生死面前,都不足为道。

不过,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止,遗忘才是。当人类世界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那么,意味着你跟人类社会的所有联系,通通消止,你最终会沦为浩瀚时空里的一粒沙尘。

但换个角度想,如果亲人离开了,只要你还记得他,那么记忆会让你们随时随地团聚。死亡不能阻止爱与思念。只要你还记得他,他便永远活着,活在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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