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雪花厚实且美丽,不像眼前这雪,单调、多余。
不见她已有十年之久,而期待中的日子久久未到,大年初一就通了电话、短信留言也再一次确认,可到了眼跟前的那一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面对——
毕业十年,她应该早就成家了吧。消息说她的丈夫远在云南,那里有香格里拉,有玉龙雪山,西双版纳似乎也在那处。
是的,她那么美,理应嫁到那么美的地方,这样每年跟着丈夫回乡的时候也能再一次补充些美丽的给养,以保持青春。
十年间,不算初一那次,我们仅仅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结婚时的通知,一次是夜里的哭诉。
这十年,一天天临近,从毕业那时候的单纯约定,到临近十年的犹豫相见,因为之前,山盟海誓都可以作废,但只要活着,就要赴十年之约,地点一如既往的简单,村西头那棵老槐树下。
十年前那一天的情形不敢面对,却又时刻入梦,伴着当时飞扬的雪花,把整床被子都要染成白色。
那个时候,村西头除了槐树在漫天飞雪中聆听,还有不远处的七水河,虽然已冻的听不见下边流水的声音,但彼此在冰面上刻的字清晰如故。
村西头的槐树对于时间似乎失去了感觉,冬夏如往,七水河和后面的七婶山都变了。七水河的水先是变黄,然后便臭,再到现在近乎干涸;七婶山的传说还在,山上的树却被村民砍个精光,露出黄褐相间的底色,没有了七婶的贤淑。
她出现了。
到跟前了。
高挑的身躯着一身暖色风衣,原来的披肩发烫成微卷平添了调皮,方形的脸有些瘦削,浓浓的粉底却掩藏不住眉宇间的伤痕。
“——你来了。”
我的问候语切在耳边,慢慢溜了出来。
“你也来了。”
想象中很多种相见的样子,独独缺少这样的平淡和无趣,但还不错,这场雪和旁边的老槐可以添加些话头,避免尴尬。
“天冷吧,不像你们城里——”
话一出口,你便觉得称谓出了问题,用“你们”显然隔开了距离。
她似乎造就料到了这样的称呼,抬头看会老槐,睫毛伴着雪花一闪一闪。“这十年,你一直在村里吗?”
“也没有吧,毕业后先是到附近山上刨了几年矿石,后来找了份合同工下井当了煤矿工,去年矿上减员,腊月才回来,过年后再说吧。”
“那你呢?”
单单站立有些生冷,不约而同,我们向七水河走去。
裸露的河床似乎在呻吟和诉说,不远的七婶山失去了树木,下雪后光秃秃的发白。
她的脸上先是出现灰色,后又被一层微笑掩映,凭着直觉,你觉得是一个并不快乐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