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话在我心中回响。在乡村生活太久,我闷得厉害。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到这么个人物,而且以后我们还能在工厂里常见面,多好啊!
是啊,与其一生都在那种矛盾中度过,不如勇敢地走一次极端。生活真是太奇妙了,我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一 条小路,又弯又长,路两旁芳草青青,开满了鲜花。有一种小太阳花开得正艳,黄色的,正仰着小脸微笑。我走在路上,穿着又轻又软的鞋。我又蹦又跳,真快乐啊。在我的前后围绕着我的朋友,有巧真,叶小颜,郁爱爱,梅子,荣荣,霞子,还有他——“徐志摩”,我们热情地讨论着。
……
“小秋,小秋!”
我睁开眼,看见巧真正推我。我揉了揉眼睛。
“‘徐志摩’呢?”
“什么徐志摩呀,快起来,别做美梦了!小秋,快起来呀!”巧真一脸着急地催我。
“怎么?要下火车了吗?”我急忙站起来,提起我的行李。
“小秋,我告诉你,你可别害怕。”巧真惊恐地压低声音说。
“到底怎么啦?”
“刚才,大概二十多分钟前,在隔壁车厢里有一个坏人拿刀捅死了一个人。”巧真抱住我,身体因惊恐而颤抖。
“巧真,你别吓我……”我吓傻了,“在火车上……杀人……”
“大 约一小时前,咱车厢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孩,他们俩是骗子,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中年人假装不认识那小孩,问他从哪里来,怎么一个人。小孩说他爸爸找了个小妈不要他和妈妈了。中年人说你妈呢,给你找小爸去了?车厢里醒着的人都笑了。小孩说,没关系,我有个外公在台湾,给我和我妈寄了很多钱,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花。中年人说,竟说瞎话,小毛孩。小孩急了,从书包里掏出很多花花绿绿的钞票来。中年人说,真是呀。他就两眼放光,好像很贪婪的样子,说,我跟你换一些吧。他就掏出一摞钱换了一把。其他乘客见了,有的赶紧去换,顿时乱成一团。”
巧真接着说:“这样的伎俩在ZD长 途客车上也见到过,咱们那边的很多人都知道,可外地的人不知道啊。这时候,咱同来的那个男孩腾地站起来,说,大家还是先别换了,都换成外汇下了车还不到家,花着不方便。这人男孩很机灵,他是在提醒大家小心骗子,火车上的人这才停止了兑换钞票。两个骗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一会儿同来的男孩去了隔壁车厢, 中年人也去了。在那儿,靠窗户的一个角落里,中年人猛地捅了男孩一刀,把他提起来从窗口扔了下去……火车那么快……”巧真说完了这些话,声音因惊恐都变了 调子。
“骗子……捅了一刀……扔出去……我们同来的男孩……”我喃喃地,脑袋一下子大了。
“谁……谁看见了?”我结结巴巴地问。
“有几个人都看见了,都吓得没敢吱声。在火车上,谁敢多管事啊。
“什么东西,眼睁睁看见捅死了人,没一个敢吱声的?”
“以前在车上见过偷钱包的,我也没敢吭声啊,小秋,有时候,人不得不低头。就是没想到真会杀人。”
“杀人……杀的是谁?”我好像才从梦中醒来,突然想到这个,“是……一个戴眼镜的吗?”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戴眼镜那个。”
“是……他……”我一阵眩晕,双手赶紧寻找支撑,但什么也没摸着。
“小秋,你怎么啦?”
“他还没死,不,他还没死,快叫人去救他呀!”
“火车上已经打电话了,会有人去救他的。小秋,别害怕,有我呢。”巧真紧紧抱住我。
我的脸上一片泪痕,冰凉的泪水。世界在转,火车在转,巧真在转,我在转。我的嘴唇嚅动着,听不清其他姐妹的话,看不清巧真的脸。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小秋!小秋!”
谁在喊我?眼皮好重啊,我使劲睁开了眼睛。
我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很白的墙壁,好像学校的医务室,巧真正站在我床边。
“小秋,你可醒啦,把我吓坏了!”
“巧真,我怎么在这儿?”我想要坐起来。
“别动,你还输着液哪。”巧真忙阻止我起来。
我手上果然插着针管。
“她们都已经上班了,你再休息几天,身体好些了再说。小秋,我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太脆弱,火车上颠簸不说,又被吓成这样。” 巧真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心疼地说。
“吓成这样……?”我的脑子飞速旋转着,火车上的一切,谈《平凡的世界》……做梦……杀人……
“‘徐志摩’呢?他在哪儿?”
“小秋,徐志摩是谁呀,你为什么老提他?是不是一个小说中的人?”
“那个戴眼镜的?那个咱们一起来的……那个男孩”,我急急地说,“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小秋,”巧真小声哭了起来,我们的老乡,那么年轻的小伙子,他流血过多……”
死了?
我呆呆地睁大眼睛。
真的死了?那个数小时前和我谈人生《平凡的世界》的人,那个要我靠在他肩上睡一会的人!他……真的死了吗?
“我是在做梦吧,巧真?咱还在家里,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我感冒了,你请了假来陪我,对不对?”
“不,小秋,咱们在广州,在一家鞋厂的医务室里,你晕过去了。”
“那么,是……真的了!”
我的泪水肆意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