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出差,本是小事一桩,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像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元旦假期,都因此百味杂陈。断奶,对每个孩子,都是大事,都是一道坎,我本并不希望是这样的方式来完成他这一次人生的飞跃。
很久没有这种焦愁了,虽然以前遇到不少困难的事,再担心再难扛,也只是皱皱眉头,默不作声咬牙挺过去。今天本不想写,最后还是决定留下点什么,也许以后会是留给孩子的另一种财富。当妈的心情,是不一样了。担心断奶时晚上睡前找不到妈妈的哭闹,担心断奶后没有了母乳的抗体导致生病,担心孩子精神情绪和心理受冲击…
怀孕、分娩、哺育,这是每个普通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总的来说,孕期一切都很顺利,唯一折腾了一下的就是分娩那天先破了羊水,动弹不得。入院后的一切也都很顺利,宝贝仿佛听到产床上妈妈的交待,要好好配合,让妈妈少受点罪,快点出来。果然不到3个小时就宣告自己来这个世界报到了。
没有经验,新晋宝妈把一切都想象的没什么,结果,我的折腾才刚开始。不过,这一切我不想在这里赘述。显然这些不是今天这篇文章的主题。尽管奶粉广告铺天盖地,好歹“母乳喂养好”的意识又开始深入人心。而我,作为一个学医出身的人,早就坚定了要纯母乳喂养,这是给孩子第一份礼物。为此也算的上吃尽了苦头吧。
月子里,因为产褥热或者是乳腺炎导致的发烧入院输液5天,右手输着液,左手还在改一篇要见报的新闻稿。我当时坐在病床上真是感慨万千。估计这劲头,也没谁了。不是真要挣表现当典型,多年工作的觉悟使然吧。总觉得该自己做的事,什么时候都没有借口不做,更不该推给别人。虽然地球离了谁都转,但是分内的事,能做到的还是尽量做吧。反正坐月子什么都不让干,让我这样的劳碌命也不太受得了。
这一折腾,出院后奶水明显不如从前那么充足了。家里老人也开始都在说我不具备给孩子纯母乳的能力了,要加奶粉,要断奶,各种压力迎面而来。但是我都顶住了,不管是和老人吵架,还是不理会。有一天,为了追奶甚至把娃饿得嗷嗷直哭。那段时间,说日子过得惨烈悲壮也不为其过。还是非常感谢宝爸,虽然他也不确定我做的就一定是对的,一定能成功,那个孤立无援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站在我这边,坚定支持我关于抚养孩子的任何决定。
刚好了没多久,应该也就是第二个月,孩子因为肺炎住院,而我的乳腺炎已经到了脓液不得不切开做引流术的严重程度。
胸外科的医生给看了,说要治疗就得打回奶针,不然乳腺管的乳汁就是细菌最好的营养品,而且哺乳期很多药物也是不能使用的,会很难愈合。而回奶,则意味着过后就无法继续哺乳了。想想还在儿科住院的宝贝,才出生几十天就得输液、吸痰,抽动脉血…遭受这些痛苦,又要失去母乳这道保护屏障和心理安抚的有效途径,怎么可以?!
我还是想坚持下去。详细询问了,如果不回奶,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在我的坚持下,最后只能采取切开引流,天天换药,吃7天抗生素,健侧哺乳,患侧乳汁用吸奶器吸出来的方案。
在最敏感的肌肤之一的地方划上一刀,麻药过后是钻心的疼痛,针管抽出的脓血性液体至少有几十毫升,过后的每一天换药,已经不是文字能形容的痛了。每一次剥开伤口清洗的时候,还要用棉签探进去蘸取干净多余脓液,简直和上刑无异。我只能咬紧牙关强忍,医生说你如果疼得受不了就喊出来吧,这个比顺产的痛还要痛上好多。还告诉我,在我之前一个女性病人,换药的时候不仅用了四个人压着,那疼痛引发的喊叫响彻整个病房。而我,基本上连哼都没怎么哼。
不疼是假的,以至于第一次换过后,第二天我都害怕再去。但是,我可能真的习惯了忍耐吧,我不想哼,更不想喊,不习惯让别人知道我的痛吧。可能是职业造成的,也可能是本身的性格就如此。换药结束,我也悟出了一个道理,难怪红岩里,没有一个女叛徒。能忍受分娩之痛的女人,严刑拷打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子柔弱,为母则刚。
坚毅这一点,我感觉宝贝还是多少遗传到了,像我。如果是自己造成的,比如撞到头、摔倒了……他都不会哭。但是会自己默默不做声,像个大人一样承受着缓很久才又有动静。有一次他在窗帘处躲猫撞着头了,我看到他自己一个人把头埋在窗帘里,悄悄用窗帘布把痛出来的眼泪擦掉。那一刻,我这个当妈的,真是心疼。心疼这孩子长大可能是个辛苦而心苦的人。
就那样,坚持着换了四十多天的药,春节都没落下,就是为了能早点好起来。现在我都已经记不得是怎么在患侧用吸奶器每天把可能有病菌的乳液吸出来,丢掉。真是太可惜了。但是,当时我还是有点迷茫。想想自己小时候,都吃了8个月母乳,现在孩子一波三折的,别说8个月了,能不能坚持3,4个月啊?产假半年,在当时看来,都好漫长,而世界母乳协会要求至少一年…天呐!完全不敢想像。
可是,我就真的这么坚持到了今天,可能在整个单位都创纪录了。而最初,我也没敢奢望,只是设定了一个小目标,然后就以多一天算一天的心态,一点点就到了今天。
本来还想在继续一下吧,但是就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一样,当妈妈的,和做孩子的,总要经历这一次离别。
从娘胎里出来,是一次分离。小人儿开始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今后,没有了妈妈亲身的哺育,自己成长,是一次更重要的离别。
当我有意在得知可能需要出差的时候,就开始给他脱敏。“你是大宝宝了,可不可以不吃nainai了?”“其他小朋友,比你小的都没有吃了,你还要吃吗?”“nainai该去其他妈妈那里了”……他都“置若罔闻”。后来,我干脆明说“可不可以给你断奶了?”宝贝一脸痛苦的表情,极其不情愿的断然拒绝“不要断奶!”
想着都觉得这样讲道理做工作是无济于事的,可是我不愿意用过去那些土方法强行断奶。甚至还咨询了心理医生,怎么引导孩子自然离乳。可是,医生提供的参考,情感转移法,基本上对宝贝是不行的。想着出差一事没有确定,就暂时不折磨小家伙了。
直到12月31号中午,被通知明确3号出差。我才不得不又正视起这个问题。接完电话后,给家里人说的时候,他在一边玩耍,应该也听到了,居然自己主动说“那就不能吃妈妈的nainai了。”中午我抱着他奶睡的时候,给他说,妈妈去出差,晚上回不了家,你和外公外婆睡哈,外婆会保护你,不要害怕。想妈妈了,就把妈妈的帽子拿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胎教接触工作上的东西太多,他莫名的对我的制服有种亲近感,喜欢的不得了。不知道,明天晚上,这个物件能不能有点用。
晚饭时,又在说此事。他似乎真的明白了一样,很不开心的说“不要提不要提。”写到这里,脑海里全是各种惨烈哭闹可能的场景。孩子倔强的性格,可能也遗传了我。真有点不敢想象明天晚上,他会怎样度过。
可是,他终究会度过这一个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夜晚。他也必须要度过这样一个孤独害怕的夜晚。
这就是成长。虽然我百般不舍和心疼,却也不得不把他丢进这样的痛苦之中,去经历,去体会,去走过。然后,自己真正以独立的个体,面对这个世界。哪怕他才八十多厘米高。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长成堂堂七尺男儿。
只是,想着今后再也不能给予他这般哺育,做母亲的,也会有种深深的失落和忧伤吧!毕竟,我早已经习惯把他搂在怀里,看着他渐渐睡去。那小手小脚都那么可爱,每每看着他熟睡的模样,总能让我感到最真实具体的幸福,足以抗衡这世间给予的各种伤痛和折磨。也让我总有种为了他,要更加努力奋斗才行的责任感。
也许,明天晚上他会出乎意料的乖,也未尝不可能。宝贝总有很多让大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有时候,我们忽略或者低估了孩子的能力。
我们总觉得是孩子需要大人,可能,更多的时候,是我们需要孩子。因为他们,而让我们自己变的更好。世间所有的爱,都是为了能在一起,只有父母之爱,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分别。写了这么多,说是将来给孩子看,更多的还是安抚我自己今天的悲伤和难过吧,让自己也迈过心里的这道坎。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好妈妈,但是我一切会尽全力。因为,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我就一定要让你能在这个世界里安好到老。妈妈会给你能给予你的一切,也会让你自己去经历痛苦忧伤,雨雪风霜的。一定要记住,风雨彩虹,都是人生。酸甜苦辣咸,才是滋味俱全。
宝贝,妈妈看好你。你比妈妈想象的还要优秀。每道坎,迈过去就是门。明天过后,你又会走进新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