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会有人爱你如命》写于2015年,已停。
(一)
走在集市的小路上,左面是阿伯的水果摊,右面的阿姨乐呵呵地推荐着自己的蔬菜,此时是下午,集市上人潮拥挤。
宁落将衣领往上提了提,护住稍微有些冻僵的脖子,又将手放回衣兜里,继续往前走着。
不远处有几个孩童正在嬉戏,忽然过来一个少妇喊了一声,几个小孩便争先恐后地朝屋里涌去,走近一看,才知是那年轻妇女的玩具店开业了,孩子们都抢着去买玩具呢。
又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集市的喧闹声开始散去,路边也开始空旷了起来,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切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当——当——当——”
一阵沉重而又庄严的锣鼓声传来,似乎在向人宣告着什么。
有人死了。
宁落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朝锣鼓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妈妈曾经告诉过宁落,如果听到这样的声音,说明村里有人正在举办葬礼。
隐隐约约地,前方开始出现几个人,锣鼓声也愈来愈响,随即一条长长的队伍出现在宁落面前,宁落赶忙往旁边挪动脚步,生怕挡了人家的道。
队伍里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他们表情严肃,神色端庄。站在最前头的两人,分别提着两个灯笼,然后紧跟着的是提着锣鼓的人,再往后,有十几个手举着花圈的人陆陆续续走过,后边又跟着几个端祭品的人。在队伍的中间,有四个人扛着一副类似于担架的东西,担架上放着的一个木质棺材被一条长长的白布盖着。
无法想象,那些人是什么感受。
排在最后面的,看起来像是死者的家属,他们之中,男的脸色痛苦,女的细声抽泣,整个场面看起来很是悲壮。
宁落将垂在肩旁的头发别在耳后,正准备转身继续走时,抬头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在队尾,有一名身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显然是来不及换上黑色的衣服,他双手捧着一张四十厘米长的遗照,照片上的男子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出头。少年面无表情,脸色稍微有些发白,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队伍,两眼无神地看着旁边。
宁落认得他,他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林樊,比宁落高一个年级。
他逐渐走近宁落,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回过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她,凝视了几秒之后,他转过头,跟着队伍慢慢地消失在了宁落的视野中。
夕阳慢慢染红了半边的天,空气也越来越寒冷,直到夜幕降临,繁星挂满天空,街上的路灯发出橘黄色的灯光,行人的影子由远及近再逐渐远去,宁落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二)
午饭过后,难得阳光温暖,从食堂出来,宁落跟好朋友夏之桃手挽手朝教学楼走去,路上有说有笑。
踩着一层一层的阶梯,在快要到达教室时,夏之桃突然说:“看,是学长。”顺势望去,只见林樊正双手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眼睛看着走廊外的风景。听到声响后,他稍微转过头,眼睛对上宁洛的视线。
“他在看你欸。”夏之桃小声地在宁落耳边说。宁落笑了笑,拉着夏之桃的手继续往前走,快要经过林樊身边时,他转过身冲她们微笑,说:“两位学妹,有意愿加入我们学生会吗?我们最近正在招收新成员。”
两人稍微惊讶了一会儿之后,夏之桃先开口说:“可是学长,我们什么都不会欸。”“没事,有人会教你们的。这样吧,我先留下我的班级和姓名,你们到时候要是想进就来找我吧,也可以带自己本班的同学一起来。”
说完,林樊递给她们两个人一人一张纸条,然后就走下了楼。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
“学长跑到高一教学楼来就只是为了招新?”
“也许吧。”
“......”夏之桃翻了个白眼,先走进了教室,宁落也跟着走了进去。打开纸条,淡淡的墨香就传进了鼻子,夏之桃赞叹道:“好秀气的字迹啊。”“嗯,真的很漂亮......欸?”宁落打开纸条,看到末尾,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声。
夏之桃立马就把头凑了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了?”只见纸条的末尾,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很浅的小字:
“那件事,拜托不要讲出去好吗?”
宁落怔了一下,想起了那天的那一幕。夏之桃不明所以,问:“那件事?什么事啊?”“没有什么啦。”宁落把纸条收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夏之桃只好耸耸肩,说:“不说算了。”
(三)
宁落喜欢在放学后,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街上的景色,形形色色,杂乱纷繁,城市的夕阳很美,仿佛一件鲜红的衣裙,穿在天空姑娘的身上。
戴着耳机,在路上走走停停,看着身边的人匆匆走过,看着地上的水洼被人踏起一片片水花,看着气球被飘荡在空中。
直到路过一个公交站,眼睛瞥见那个背着书包的校服少年,宁落摘下了耳机。
“妈妈载你回去吧,顺便带你去外面吃一顿好的,挤公交很辛苦的。”那名女子烫着金色的头发,波浪卷,一副贵妇的形象,正站在林樊身边说道。
林樊没有看她,淡淡地说:“不用了,谢谢你。”
站在他们几米外的地方,宁落愣了好久,也失神了好久。
对待自己的妈妈,竟然礼貌到像是陌生人的程度吗?
“你也别责怪妈妈,你毕竟是妈妈的亲骨肉,我......”“车来了,我先走了,再见。”林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顺势走上了车。宁落见状,踏着小碎步跟了上去,上车前还望了他妈妈一眼。
她的眼里满是失落和无奈。
上了车,宁落见只有林樊身旁的座位空着,便赶忙坐了下去。
“又被你看到了。”林樊没有转过头,只是微笑。
“啊......”原来他一直知道她就站在旁边。宁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前不知道这位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学长,居然也有那么多心事。
“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宁落突然想起什么,笑着同林樊说。林樊怔了几秒,惊讶地问:“怎么突然要请我?”
“因为吃冰淇淋,心里就不会难过。”
林樊沉默了几秒,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下车之后,两人在一家冷饮店坐了下来,宁落为林樊点了一碗冰淇淋,自己则握着一杯奶茶喝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林樊咬了一口冰淇淋,问。
“宁落。”宁落嘿嘿地笑着。
“我叫林樊。”
“我知道。”
“谢谢你。”
“不客气。”
(四)
走进教室,宁落摘下重重的书包,从里面抖出一叠书,在桌子上放好,又从书包里倒出一堆糖果,拆了一颗吃了起来,并热情地将其他糖果分给了周围的同学。
之桃从门外回来,手里攥着两张社卡,兴奋地冲宁落说:“我们现在是学生会的一员了。”
宁落接过社卡,嘴角也不禁上扬,就在她细细端详着社卡时,身旁的之桃突然发话了:“欸,落落。”
“嗯?怎么了?”
“我昨天看到你和学长坐在一起喝奶茶,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啊,怎么了?”
“啊......没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林樊。”
“嘘,别瞎说。”之桃一下子涨红了脸。
宁落盯着她的脸庞,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夏之桃也坐直了起来,对着镜子用手捋了捋头发。
千万不要说出来啊。
喜欢一个人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呢。
(五)
“什么啊,刚进学生会就要做苦力。”
一个齐肩发的女生小声嘀咕着,手里还握着一把扫帚。这个女生是宁落在学生会认识的新朋友,名叫楚萧萧,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而此时此刻,她们正站在一个偌大的舞台上,打扫着地面。
“别抱怨了,赶紧做完赶紧走,我还要去打篮球呢。”另一个正贴着墙纸的男生边加快手里的动作边说。
同为学生会成员的这名男生名叫肖恒,属高一年级。
宁落也在用扫帚打扫着地板,心里默默地哀叹道:“早知道跟着之桃一起请假了。”
“面试的时候还说什么好处特别多,不进绝对可惜,哎~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楚萧萧依旧发着牢骚。宁落拧紧了眉头,疑惑道:“面试?什么面试?”
“学生会的面试啊,面试通过才能进入,大家不都是这样进来的吗?”楚萧萧反而疑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面试进来的?”
这句话让人听起来别有用心,宁落突然有些尴尬。
这时,学生会副主席江南致正好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调侃道:“哎哟,两个小学妹怎么了?干活不乐意嘛?”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楚萧萧也不在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应付江南致的调侃:“怎么会呢,可乐意了。”说完,又咋咋呼呼地扫起地来。
宁落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扫地时,却发现江南致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学长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好好干啊。”说完,他笑着走开了。
“......”
(六)
是水。
为什么会有水呢?努力睁开眼睛,除了感觉到水触碰到眼睛而产生的刺痛外,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有水泡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
似乎有人在说,别哭。
哭?不禁抬起手,触碰到脸上,一片冰凉。
是泪水吗?
从梦里醒来,林樊感受着泪水在脸上缓慢蒸发而带来的冰凉。
“真没用。”自嘲了一声,他从床上起来,走到厕所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两眼涣散的自己,林樊愣了几秒,然后又努力对着镜子挤出了一个微笑,使自己看上去充满阳光。
换好校服后,林樊走出了房间,走廊的阿姨正在扫地,看到林樊,热情地说:“醒了?早饭我已经做好了,快去吃吧。”“劳烦您了。”林樊笑着走下楼。阿姨也笑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真是太客气了。”
走进餐桌,发现自家哥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用纸巾擦拭着嘴巴。
林樊的哥哥叫林黯,已经大学毕业,现在在经营家父留下的公司。
“你吃吧,哥要先去上班了。”林黯拿起放在一旁的公文包,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手触碰到门把手,准备打开,却又突然停下来。
“就算是为了我吧,照顾好自己。”然后是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林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七)
“在等我吗?”
放学后,宁落独自漫步在街上,并不想过早地回家。然而就在她逐渐走近车站时,恰好目睹了这样奇怪的一幕:林樊站在车站那里,应该是在等车,这时回家的公交车过来了,可是他依旧站立不动,并不时抬起手看手表,任由公交车从他面前驶过。
于是宁落一走近林樊,便开玩笑地问出了如上的问题。
“嗯。”林樊丝毫没有掩饰,微笑着说。这让宁落有点惊讶,她本来并不觉得对方是在等自己的。
“很惊讶吧。”林樊看着宁落,“就是想见见你。”
宁落看着他浅浅的的双眉,问:“心情不好吗?”
这时又一辆车过来了,林樊上了车,宁落也跟了上去,两人坐在了一起。“如果有人跟你告白,你怎么办?”林樊突然正色道。
“咦?为什么要说怎么办?”
“因为...那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很糟糕?”
“嗯,糟糕到让你失去笑容的人。”
“天哪,那确实是很糟糕哦噢,我该怎么办呢?”宁落假装一脸惊恐。
看着身旁的女孩这副模样,林樊不禁笑出了声。
“好吧,说点正事吧。”林樊终于舒展开眉头,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从书包中拿出一张四开的纸,递到宁落面前,说:“这是元旦晚会主持人的报名表,我觉得你挺适合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宁落顺手就接了过来,仔细看了几眼,说:“算了吧,我不适合......等待,我想到一个合适人选。”“谁?”“之桃怎么样?她人长得漂亮,而且声音也很好听。”“之桃?那个经常跟你一起的女生吗?”“对。”“嗯,也好,那你帮我把表拿给她吧,记得后天拿回来给我。”“好的。”
“那么,我要下车咯,再见。”宁落拿着报名表,站了起来,挥手与林樊道别,林樊也挥手,并微笑以示道别。
女生下了车,车又继续开动,眼睛盯着窗外,看着女生的背影由慢及快地往后挪,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每次一看到你,心情就变好了呢。”
(八)
从那个时候就记住了呢。
扎着马尾,空气刘海,脸上有两抹红霞,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一副认真的模样。女生坐在离自己两层台阶远的地方,很安静,从头到尾都只是侧着头聆听。
同样坐在演讲候场这边,难道她也要上台演讲吗?
林樊看着她的身影,脑袋里推测着。
终于轮到女生上场了,她不紧不慢地走上台,站在了演讲台面前,微笑,鞠躬。
“老师、同学,大家晚上好,我是新生代表宁落,宁静的宁,落落大方的落。”
宁静的宁,落落大方的落。
林樊微微一笑:“很好听的名字呢。”“嗯?”坐在一旁的江南致还未反应过来。
女生讲了很多,演讲稿应是指导老师所写,其间有许多官方的话语,但女生在结尾加上了自己的话:“我的演讲就到这里,另外,如果你们有什么事,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可以来找我哦,我很乐意成为你们的朋友。”
林樊微笑,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没想到以后会和这个女生成为朋友。
(九)
“天哪天哪,是林樊!”
坐在教室内的楚萧萧激动地拍打着同桌肖恒的胳膊。肖恒只是稍微抬了抬眉毛,瞥了萧萧一眼,哼了一声:“连学长两字都省去了。”
“一如既往的帅气!你瞧瞧人家,多有气质!”楚萧萧继续两眼放光。
其实肖恒长得也不算难看,只不过他不知道打理自己,因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子气质。
“欸?你干嘛去?”眼见楚萧萧起身欲出,肖恒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楚萧萧扭过身来,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制造和男神‘偶遇’的场面。”
肖恒翻了个白眼,说:“还成男神了都。”“一直都是好吗......欸你倒是把手放开啊,男神都要走了。”楚萧萧试图将手臂挣脱出来。
“等等等等,老师说过让你监督我写卷子的,你不能走,还得留下来辅导我呢。”
“可你TM写了一节自习只完成了一道选择题。”
“再给我一分钟。”
肖恒放开了楚萧萧的手,提起笔来快速地在卷子上挥洒着,惊得楚萧萧目瞪口呆。
难不成他其实是个学霸,只不过一直隐藏实力?
楚萧萧不由得想起了小说上所看到的情节。
“完成。我要打球去了,你自己慢慢看吧。”说罢,肖恒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萧萧愣了愣,拨开卷子上的笔,伸手拿起了卷子,不禁张大了嘴巴。
天哪,居然全部...选了A?
“肖——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