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精神有问题,或曾经精神有问题,是一件幸福的事。
因为精神有问题,才能经历更多别人无法经历的精神世界。
在抑郁症之前,从来以为人生没有什么能够打垮我,因为人活在世上,总会遇上好事。失恋失败没工作,不过是时候未到,何须着急,只要认真好好过完每天,总有好事发生。
直到有一天,当我觉得脑中一切都空白,身体发抖,望见阳光像看到能将身体吸进去的光晕,在高处向下望看着丛丛的树感觉它们正向我发出邀请,我计划着哪天能够奔向它们。
当在深秋开始冷的时候,在狭窄的窗口抽烟,用大围巾把自己裹成一团,仍然觉得冰冷刺骨。我想到烟,想到它氤氲着还有火焰舞蹈,便不顾一切地,要追求火焰,追求火焰和皮肤接触的温暖。火舌舔着手指,萤萤可爱。
那天被朋友叫出了家,她不允许我一个人在家,怕我出事-我对她说,我是烧伤了自己,但不至于死。
现在似乎已经开始痊愈,这些事似乎也逐渐变的远离,但从来不是—不可想象。我只是不再认为现在这些事情吸引我了,而不是—这些事是不对的。
我仍旧爱去高的地方,仍旧热爱爬山,喜欢站在办公室观景的大堂看着下面汽车毛毛虫一样蠕动。我仍旧抽烟,在疲倦的时候,在通宵加班迎接晨曦的时候。望着远处正在亮起的天际,我想着如果昨晚在家睡着,会有怎样的美梦。
抑郁症让我变的分裂、复杂和多变。在各个状态下场合里,能呈现完全不同的自己,即使表面总是静静的,沉默的,说点笑话,谈论美食。聚餐时候抽支烟,喝杯小酒。
然而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或在及其私密的谈话中,才会暴露出自己信教、同性恋、与大自己二十多岁的异性老板举止暧昧的复杂人格。
有太多的棱镜,照射出不同的自己。我至今感谢那个让我迈出第一步去看精神科并接受治疗的爆发点,得以在30而立之前了解到原来这个无聊的人能有那么多千沟万壑,也算是一种幸运。
他们从来不会打架,也从来没有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他们也没有再一次的叫我去赴死,把光辉的烈士情怀写在锦旗上挂在我的脑门里。
医生的共情能力毕竟有限,说不定最后,他们中的数个人,治愈了他们中的另外数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