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竟然哭起来了。
想起那句话:不曾在深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以前不屑于此种夸大人生悲情色彩的太过于绝对和噱头的判断。
不过,当自己在深夜里拷问自己拉锯灵魂,夜不能寐,不能自已泪流脸面的次数多起来的时候,我承认黑夜里容易深刻容易绝望,似乎也容易产生智慧和洞察。
正比如北欧天寒夜长,出了很多大家。
很难说,我在哭什么。
也不想要安慰和鼓励。
就是想要把想到的难过的事情,以眼泪的形式让它们从我体内散发出去。
难过的事情是什么,我也不想说。
就是这样,不为他人,不因何物,只哭自己。
黑色的天空就像是暗幕,当所有人和景象不再清晰,就剩下了我: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之间的撕裂。
我想起一个朋友。
她得了重病,治疗期间,异常痛苦,暗无天日。
就像是一种酷刑,而“活着”是施虐之人,夺走她每一个曾功能完善的器官,黑化她每一寸肌肤,拔掉她每一根毛发。
“活着”曾赋予她的每一个健全的零部件,都被一一拿回。
放佛真有造物主。
朋友哭过,无数次。
大抵黑夜比白天的次数多。
她哭命运不公,哭不放过她的持续疼痛。
哭她要历经磨难,归还一件件活着的武器,以最狼狈最体无完肤的姿态退场。
生病期间,她也曾拍过很多照片。
有一次,她告诉我:她最喜欢刚住院当天拍的照片:长发刚变短发,她裂开嘴,露出两排牙齿,天真烂漫地乐着。
那一刻是真心在笑。
那时,她还不知远方的路是那样艰险和痛苦。
如若知道,估计她愿意在得知病情的那天起就愿结束一切。
大抵是对生活太过于乐观,大抵是不了解人生的磨难竟会达致如此魔鬼般训练。
好几个九九八十一难,她有没有立地成佛,我愿如此。
蔡康永老师曾说过:我们要“生存侥幸”。
大意是,活着即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幸事。
于我的朋友来说:每一个健康活着的人,就更要天天如过年般欢庆。
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
朋友没有和我谈人生。
她告诉了我什么是人生。
生,是借来的岁月,是被施舍的时间账户。每天花一点,不知什么时间就会花完。
健康生,要心存侥幸,要感恩。
前段时间林奕含的故事和她的遗作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有一段话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意是说:和“奕含”熟识的朋友们要好好活下去,替她体验上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酱醋人生,历经一个接着一个活着的程序。没有身体疾病、没有心理创伤地活着。
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并非所有的“斯人”都增了能。
然,那些认识“斯人们”且健康活着的侥幸的人们,应该大唱“生之侥幸”。
正如尼采报之以歌。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