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晓诺一人了。晓诺抬眼环视了空空荡荡的教室,白天的喧闹似乎只是个幻影,而这眼前荒凉的寂才是真实,才是永恒。
晓诺紧握着手中的铅笔,只有这笔上还存着指尖的温度。看着作业本上的字渐渐泅上昏与暗,一个个字在眼前发糊,逐渐凝作一团混沌。晓诺揉揉眼,望向窗外,窗户大开着,窗帘像荡秋千似的,荡出去老高老远,好似要掣着风的肘,自由地翱翔在广袤的天穹间,然而拉环却死拽着它,绊住了它轻灵的梦。
晓诺盯着窗帘,不觉然出了神,晚秋的风已然带上了飒飒的寒意,倨傲地破窗而入。正自出神的晓诺不由得打了一个颤,突然意识到该去关窗了。晓诺走到窗前,尽力探出身子,瞅准时机,右手紧紧拽住在外游荡的窗帘一角,左手迅速推上窗,这下窗帘逃不掉了,一点点把它给抽回来。就这样,晓诺亲手扼杀了窗帘的飞翔梦,心头不由飘过几许惋惜来。
晓诺把手指贴在窗玻璃上,冰凉的寒气一点点渗进皮肤。快入冬了,黄昏临得真快,夜怕是就在后头不远处了吧!晓诺伸手开了日光灯,日光灯像是在暗黑中挣扎了好一阵,扑闪了好几下才亮起来,还哑着嗓子呜呜叫唤着,呻吟着。晓诺望向校门口那条繁忙热闹的大街,一排排小摊早就收摊了,门口聚集的车辆也散去了。晓诺搜索着熟悉的爷爷电动车上橙黄的灯火。虽然晓诺不喜欢那个压抑的闷沉的家,但总好过缩在硕大教学楼间一盏白亮亮的孤灯下。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要干重体力活,他俩收工晚,晓诺几乎是学校里最后一个回家的了。久而久之,门卫就认识他了,只要晓诺一回,就关上校门,接着继续回屋看电视。电视音量总是调到最大,呜呜咿咿的曲子不知唱的是京腔还是昆腔,就这样,漾散在学校的夜里。然而,晓诺的视线里什么都没有,只透过窗玻璃看见了模模糊糊自己的脸,晶亮的眸子一点点镀上夜的黑、夜的暗、夜的寂、夜的凉。
晓诺转身,回到自己那小小的窝在墙角的课桌,看着桌上铺开的作业本,握住笔的手却一个字都不想写。晓诺不喜欢新的老师,总是板着一张脸,作业除了抄写还是抄写。晓诺想起了姑姑,想起了表姐,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去年,晓诺上一年级,姑姑是班主任,自己当然就成了班长,小朋友们都听自己的话,想想就觉得自己有多威风。姑姑教得又好,作业又少,还净是些有趣的题目,那时的自己可爱学习啦。表姐大晓诺四岁,做完作业后,晓诺就和表姐去操场上荡秋千,表姐爱看书,也爱讲故事,晓诺一边荡秋千,一边听表姐给自己讲好多有趣的故事,诸如汤姆索亚历险记,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之类的。在被抛起的瞬间,在最接近蓝天的那一瞬,真的好想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去历险,去探索,去闯荡!
晓诺纷乱无萍的思绪渐渐被拉回,耳边净剩了日光灯恼人的“滋滋”声。那声音像梦魇般,低沉的,暗哑的。直钻进你的心扉,在你的心里抠一个洞,灌以无止无境的苍白的空落。那声音在心腔里回荡着,不停撞击着,直碜得人心虚继而心慌。久而久之,忘了自己置身何处,恍若是漂浮在荒无人烟的孤岛,空旷捆缚住了你,感觉自己沦陷在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的白色的虚无里不能自拔。晓诺顶不喜欢日光灯,最爱夜晚在自己房间里点一盏橙黄的台灯,一灯如豆间,橙黄的光晕覆住了自己小小的身躯,暖暖的,像极了妈妈的怀抱。每天,爷爷来接自己回家时,坐在电动车上,偎在爷爷瘦骨嶙峋的后背,感受到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在晓诺的记忆里,爷爷奶奶一直很模糊。上小学前,自己不是在外婆家就是在小镇街角爸爸妈妈开的店铺里。爷爷奶奶总是早出晚归,印象里,只有逢上雨天了,奶奶就坐在屋后的小凳上静静地剥毛豆,爷爷不知又到哪家去串门了。
这时,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冷风迫不及待地横冲直入。“晓诺,走吧。”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晓诺快速起身,爷爷一手接过书包,一手拉着晓诺。夜风中,晓诺低着头,看着昏暗的路灯投射下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一个暗长摇曳,一个瑟缩发抖。在经过门房那,守着电视听戏曲的门卫老爷爷朝晓诺嘿嘿一笑,齐整的白白的牙齿和眼波里一星晶亮一如往昔。
回到家,晓诺立马觉察出了熟悉的闷沉沉压抑的气氛。桌上还是简简单单三碗白米饭,一大碗青菜汤。晓诺用汤泡饭,就着榨菜条匆匆扒了几口便飞快地上楼,逃向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关上房门,打开台灯,把动画片的音量调到最大,为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做好准备。
未完待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