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数位长辈都是教师,我上学特别早,应了朝中有人好办事那句话,我可以在镇上的小学随意选班级,家里人会考虑班主任怎么样,学习氛围这些,而我只考虑哪个阿姨的名字好听和1 2 3这些数字中1排在最前面,我比同班同学小两岁左右,这是我目前为止人生最辉煌的时候。
很快就辉煌不起来了,因为又瘦又小和年龄上的差异,让我这家中单传独子第一次享受了孤独,没有小伙伴围在我身边,他们跑的并不快,我却一直没追上。从来不下炕的我心理上的落差越来越大,我开始讨厌上学,讨厌其他的小朋友们,哭闹的不想去学校。后来根据妈妈的回忆,那段时间小镇的路上,总能听到杀猪式的惨叫。
妈妈心疼我在她每次从附近的城里回来时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你什么时候走”,然后就把我带到他们在的城市,新的环境新的人生,把过去都扔到小镇上我开始了新的生活,这里很不同,也许因为大家都在慢慢成长,我的个子依然是最矮的,可是也是最被大家保护的,东北民风彪悍,我却没打过一次仗,别的班级谁要是欺负我,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们肯定不惯着他,我又回到了蜜罐中,享受着被保护的快乐。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二,进入青少年的叛逆期,我厌倦了学习,开始抽烟,逃课,泡网吧,为了一个懵懂中喜欢的姑娘威胁老妈,要降级去她所在的班级,否则就退学不念了,当然遭到毒打,而我愈发叛逆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物理老师说的那句话“咱班要是都是文三儿这样的学生,这门课就不用开了”他优雅的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你要是不想学不要打扰其他想学的同学”从此之后我更是他眼中不可救药的弟子,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应如同垃圾一样,臭不可闻,恨不得立刻丢掉。我自然而然的放弃了物理,顺带放弃了本就不怎么喜欢的数学和化学。
结果很简单,中考文科和英语接近满分,数学物理化学加一起也不过几十,和重点高中差了三十多分,父母本就对我的学业丧失希望,也实在拿不出一万五的买桌费,我自生自灭的来到本地最差的高中,很多人去中专技校也不来我们学校,为什么呢?它只是曾经辉煌过。
它好么?好!报道第一天,我就拆了凳子腿,和十几个人去群殴一个人,那哥们叫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说我班大哥女朋友是兔子牙,大哥一怒,血溅十步。然后他转学了,我班大哥家里赔了五千块钱,回家被他爹吊打。
它离家更远了,我可以理所当然的压榨父母,要早中晚餐钱,车费,各种学习开资。然后我能逃课泡网吧,和哥们撸串,买游戏点卡,过潇洒人生。
父母又离开了,去了离家更远的直辖市打工,我因为学业留在小城,自己租房子开始了我梦中想要的生活,醒来有啤酒,睡有美人膝。我开始了我的初恋,她也是骨子里很作的女孩,和我一样蔫作。我俩在旱冰场相识,不到三天就腻歪在一起。她在我没考上的学校上学,距我的学校步行半小时,我每天中午打车去找她吃饭,吃她最喜欢的炒年糕。
晚上网吧通宵,白天上课睡觉,中午陪她吃饭规律的生活了一年半,我越来越能感受金钱的魅力,我决定休学去打工,离开了她,来到有父母的直辖市。
因为熬夜看小说和上网,我戴上了眼镜,同事都是二三十岁青壮年,我第一次感受了社会的残忍。“眼镜,快配货”“眼镜,赶紧上车走了”“眼镜,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干点活磨磨唧唧的”我赚了最少的钱干最多的活,又瘦又矮的我仿佛回到了刚上学的时候,能去大学看美女的活几乎轮不到我身上,我负责的就是别人都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
那天是跨年,仓库来了一辆车牌是蒙古的大挂车,十二米八,老板和客户在屋里喝酒,老板娘指挥我们配货装车,从下午三点开始到凌晨二点多,晚八点的时候,我和其他同事吃了老板和客户的剩菜剩饭,牙龈不好的我在馒头上留下一个个血印,眼泪倔强的在眼中荡漾。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在学校可以有吃有喝有人养,打工太苦我十几岁的身板扛不住,我又乖乖的滚回学校上学,课程什么的对我完全没意义了,班级里多了几个新面孔,他们来自山东或北京,因为户籍不得不回来高考,黑板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一百多天,我想起了一句体育圈里的名言“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尝试着挣扎过,曾经接近满分得英语到了只能蒙选择的地步,语文只记得一小部分曾经引以为傲的古诗古文和写篇不伦不类的作文,地理老师曾苦劝我别离开学校,我狼狈的回来后他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高考终于来了
想想高考时的茫然无措,瞬间被考完的激情冲淡,头发染成了黄色,爬山,野炊,走了很多之前没走过的路,去了坐五个小时的车才能到的同学家,他淡然的告诉我“江的那边是朝鲜,娶一个媳妇只需要两箱方便面”。路蜿蜒进了山里,他说这里距天池仅有百十公里。
我又找到了新的女朋友,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帅到什么模样,好多人加我QQ,对我这陌生人诉说自己有多孤独。她特喜欢腻歪我,如果五分钟没说话她就像脱水的鱼。她愤怒的挣扎着,捍卫自己的主权,喜欢看我的通讯录然后把自己不喜欢的女生拉黑掉。我受不了她的猜忌,选择分手,她又哭又闹我没回头。
原来上大学这么容易,我在填志愿那天,跟着一个老师和十多名同学走进了一个单独的教室,她的声音好像有魔性,我就像被她操纵的傀儡,按着她的方式决定了我两年的人生。
我就这样成了家里的第一名大学生。
学校距市区三十多公里,一栋栋老式的教学楼显现的是它曾经的辉煌。军训分班,按部就班,进社团,进学生会,然后上着课被人喊去搬桌子,抗椅子,我们系没有男老师,为数不多的男同学根本就不是宝贝!因为女生当男生使,男生当畜生使是我们系古老悠长的历史。
“我想我喜欢她”在寝室里的我抽着烟,对其他人侃侃而谈。如果大学你还不恋爱,你就真的out了,这里号称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处女终结地,剩下那百分之五是在高中。我开始悉心打扮起来,后脑勺留起长发,装备上淘宝爆款,每天都是非主流小青年。
就在全员师生都以为我俩恋爱的时候,他俩在一起了,他是我介绍给她的,俩人结识于联谊晚会,她追的他。我崩溃了,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她还是我的梦魇。
我的大学生活一直笼罩在他和她的阴影下
刀锋入骨不得不战,背水称雄不胜则亡。当我失去了最后的借口时,我再一次来到这社会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有各种大哥的传说。
我是个很屌丝的实习生,因为我也不确定我能干什么或者会什么,所有学习的知识在我离校前那一夜扔在了酒桌上。
我们的经理脾气不好,肚子上盘条龙,看着不像好人,但对待客户,他绝对让你感觉到他的热情。他总是喜欢追忆过去,因为现在太无力,太压抑,十八岁自己去北京,做销售是销冠,当经理后能抗事,六年后回家成了全市三百多家店为数不多的外聘经理,第一年做的风生水起,统治了他所在的片区,碾压了所有的对手,分区老总大手一挥,你去抗起一个新店,半年时间挤走所有竞争对手,竞家开了新店,装修后楞不敢进驻一个人。可惜,潮起又潮落,我去店里的时候,销售加上我是四个人,再也不复当初十多个精英的模样。
经理很疯狂,店里来了人又走,我在时的四个人,过了三个月不堪忍受走了三,大量资源倾斜到我身上,我那个月个人单数全市第三,在八一礼堂上,在香港总公司执行总裁的注视下,分区老总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我是他的遮羞布,唯一一个他所在区域的人,全市五千员工我排在第三。
后来很不稳定,但再也没达到那种高度,最好的成绩全市第八,一行小字加我的名字。孤零零的在上面,记录我曾来过这里。
店里陆续来了几个人,又走了几个人,区域经理宫斗似的闹剧每天上演,没人关心业绩了,考虑的都是地位和金钱,行业的内幕一点点展现在我面前,我知道我太稚嫩了,接受不了,所以选择离开。
我开始享受孤独。
当我走出飞机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后悔,我不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样的机遇和挑战。呼吸的是离家两千多公里的潮湿的空气,我来到这里,不知它是森林里的城市,还是城市里的森林。太美了,现代化和古老并存。公车上是我从未听过的粤语,河水引到别墅群里又出来,我知道了我原来对家对房子这么有梦想。
我在这重新拾起了自信,因为三等残废的我在这里变成了正常的身高,偶尔也会飘过大长腿,但不会像以前那么密密麻麻了。我爱死了这,朋友教我学粤语,从数字开始。我习惯有早茶和夜宵的生活方式,每次睡不着的夜里,会有人把你从床上拉下来一下喝一杯,顺便探讨一下人生。
她有男朋友,但我喜欢她,她是四川人,萌妹子,在店里当客服,我是销售,我从不负责我的区域,总是在她身边飘来飘去,她带我逛这里,从情侣路的这头走到那头,坐两个小时的公车她会把头靠在我肩上当枕头,她留了每场电影的票根。她说她男朋友好吃懒做,不去上班,天天在家打游戏,还打她,她闺蜜说,小胖你俩真的很适合,我们都喜欢你不喜欢她男朋友。
做了太多情侣该做的事,让我误以为她也喜欢我,那天晚上我在和朋友吃小龙虾,她来电话,在外面唱K喝多了,让我去接她。我到了她朋友把她交给我,我说送她回家,她却不想回去,因为她也知道,她的家里还有个他。最后她去了我家,第二天早上我自嘲自己禽兽不如。
我慢慢的无法控制我的生活了,不想天天泡面,可卡里的钱越来越少,和她之间也是越来越无力。终于我对她说“我要离开了,这里不是我的家,但如果你让我留下,我不会有”没过多久,手机传来讯息“你的离开对我没有任何的影响”我猜她给我打简讯的时候,依偎在他的怀里
“妈,我都听你的,你说干嘛就干嘛”我又回到这里,诺大的直辖市,不足十平方的出租屋,我狼狈至极。
管吃住,一月三千,生日那天我被发配到现在这里。早六点晚八点半是我的工作时间,没有休息,最远的地方是五十米的卫生间,每天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我面前走过,她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他的纹身上叙说了什么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