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入漳师,胡不归

心中所想所念,终归会在梦里遇见。再见漳师,即便是擦肩而过,也那样近了,咫尺之遥。

1

回来漳州也有些时日了,竟迟迟未能出门。或是太困乏混沌,或是突如其来久思的南国,气候有些不大适应了。毕竟,归去北方也已不少年月。

这南北两地迥然有别的气候,不尽相似,亦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语。南国好友向往极了北国风雪,北国的我又想念极了南国的温润。她们大致没有来过武夷以北,而我恰恰去了圆山之南。这一待就是五年有余,思念亦是甚之了。

袁姐说,“暂且住下吧,缓缓神儿。我这窝,住我,住你,还容了它俩,虽不宽敞却也绰绰有余了。只要你能容得下它俩,咱们四个还是可以和谐融洽相处的。”

它俩,是袁姐惯养的一只猫和一只小仓鼠。好吧,这年月,它俩都和睦一家亲了,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小猫是奶白色的,茸茸的,跟一团长绒毛线似的,袁姐叫它“咪咪”。小仓鼠灰褐色的,不丁点大,却格外活跃,鼠不停爪的跑着它的旋转轮。这带劲的精气神,我完全可以理解为“绝对舒适环境下对天敌最嚣张的示威”。假如我是一只猫,这家伙早已用来裹腹了,还能让它在这儿如此欢腾。

“别盯着我的小‘亲亲’是个事儿了,它跟你可是血浓于水,绝对靠谱的本家。”袁姐又嫌弃我老有事没事拿她的小“亲亲”玩了。“不带这么玩儿哈,又暴露我的隐私,女人的年龄是禁区,有点尊重,行不行呀?老袁!!”

我又习惯性得把袁姐给拖下水了,但她从来不会生我的气。相互戏谑是我俩起初刚认识那会儿的见面词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这么溜得流于唇齿,不得不相信这艘友谊的小船定是月老犯困那会儿叠来提神玩的呐!一不小心就给俺俩的线捆上了,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正如了现在一南和一北,相互张望了这些年。

2

“娴儿,周末休假带你去师院转转吧,你这大老远翻山越岭的来,总不至于为了见我吧。”

“老袁,要不要还这么一针见血,明察秋毫的毛病还不改,怪不得毕业这些年都没把自己嫁出去。”我不这么釜底抽薪的损损她,怕是早被她抓去师院‘洗心革面’了。

“好吧,臭小娴,姐们再也不管你了,我这会儿马上就去‘搔首弄姿’,赶晚上就请你喝定亲酒,给我收拾漂亮点等着哈!”转身出门的那一刻,还不忘给我抛一极不正经的媚眼,继而又叮嘱了一大堆吃喝拉撒睡。

袁姐,长我一岁零1天,美女级学霸类型,貌若南国天仙,智商情商齐高,为人又成熟稳重,落落大方。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有主见,雷厉风行。

大学时,大一到大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同学、学长、学弟不知被她‘踩死’多少,就这,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就我这样的‘小鬼’,私下都不知替她收了多少枝玫瑰和多少盒德芙。但结果往往都是,品着巧克力的柔滑,心惊胆颤地看她扔玫瑰,再加一通劈头盖脸的警告,当然还有晚上一顿甜美的夜宵。她就是这样,对男生没兴趣,对我特大义。

这大义背后的温柔,让我曾一度对她的取向问题持怀疑态度。

“袁,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对呀,喜欢!非常喜欢!”

“老袁,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对呀,爱!非常爱!”

“Oh my God!老袁,走!去看心理医生去!”

“臭小娴,能不能正经点,友情和爱情姐们还是能分得清的,别瞎寻思了!走!看书去呀!”接下来,可想而知,她看书,我看图书馆,每每如此。

后来,有一次袁姐跟我躺床夜聊的时候,她说,女人一辈子靠己不靠人,也一样会光彩耀人,不重复母亲寄人篱下只为拉扯她长大、出息的遭遇,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奋斗目标。求学路上她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实,人生路上她更要步步为“赢”,为自己、为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撑起一片明媚的晴空。听完这些话,从惊讶到钦佩,我在心里为她重重的鼓掌,加油!

3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袁姐现在已是一家五百强企业的HR,这些年职场混迹,深入浅出。只是那身冰霜,依然刀枪不入。所以,晚上的定亲宴又是逗我玩罢了,不惜的去理会了。

洗把脸,拖着睡裙又一个懒腰就半躺在她主卧的飘窗阳台上晒起了太阳。全家除了亲亲咪咪的窝怕就只属这儿最舒服了吧。刚眯上眼,咪咪就寻着我惬意的心迹来了。尾巴轻轻一翘,前脚伸后脚蹬,这一跃,轻轻浅浅得落在了我的脚脖跟前,优雅的蜷做一团,眯上眼,又成了一坨长绒毛线。我不惊感慨,还是咪咪会享受时光和暖阳呀!放只大老鼠在身边居然都惹不起它的胃口,纹丝未动,这一幕明显比逗亲亲有爱多了。

回过头,刻意看了一眼亲亲,那只傻仓鼠还在不知倦怠地跑着转轮,沉浸在它的小世界里,乐此不疲。

心中有所想有所念,终归会在梦里遇见。既然来了,内心还是渴望再遇见的。只要勇敢的走出去,才能给自己,给时光一个温柔的交代,不是么?

4

入冬的早上,还是有些许凉意,刻意套了件白色无袖针织披肩在最喜欢的过膝碎花旗袍上。这一袭旗袍,干草绿,有种水墨青花的韵味。

早些年,还在师院当学生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的意蕴了,只不过,旗袍太显成熟,不见得能穿得出来。再者,学生街来回寻了四年也未遇见中心所喜的这一款,只好作罢了。

机缘巧合,离开漳州的前一晚,为了离别的怀念,随着心又去师院闲转了一圈,就在东门的街口处,不经意的一眼,便瞟见了挂在橱窗后面的那一袭旗袍,刚刚好就是我心中喜欢的那个样子。因为欢喜,惯于讲价的学生娃儿,那一刻居然欣然接受了老板的一口价。因为喜欢,这么多年都悉心珍藏,从未曾上过身。

这一次,为了梦中的那个遇见,家底都搜罗出来了,可见,心中所想所念何其要紧。而我,迟迟的却不敢踏出这第二步,只因些许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亦或月落西窗,一曲霓裳独自舞?

来不及等袁姐陪着了,她的人生被设定的那么忙碌,再说,我已下榻不小时日,自是不好意思。心底那丝与生俱来的懦弱,不如其分的来骚扰过那么多次,是时候叫她退避三舍了。

5

城的街上,越走越燥热,晨的那一丝凉意见光即死。人流疏疏散散,不及往年那般繁华热闹了。或许,我来得时候又正巧赶上创城,难说,小商贩的身影都依稀难寻了。

手心有些出汗了,细密的汗珠子也不像记忆里那么粘稠恼人。褪了披肩下来,一丝凉意瞬间掠过双肩,即刻又恢复温热了。好吧,这南国的气候本该如此,只不过我暂时遗忘了以前也曾习惯了的感受吧。

马路两旁依旧绿荫依依,城市榕更加葳蕤壮观,这舒适的绿荫正是我曾经所喜欢有佳的。几年不见了,路两旁的橱窗小店不知道换了几家主人经营,都关着门,是开了空调的缘由么?只是门头再没有以前的光鲜抢眼了。

路的转角处,我幻想着还能再遇见当年喜欢吃的那家麻辣烫。然而,憧憬的心,在转弯的一瞬间就冰冷到了极点。这一条东西路上,除了两排张牙舞爪的城市榕之外,居然一家店铺都没有。所有的树干上都挂满了喜庆的红布条,而此刻,这喜庆却甚是惊悚,荒凉。

记忆中,街的尽头就是师院了,我心中碎碎念的母校,马上就能遇见了,本该高兴才是,为何心中却充满胆怯,为何此时的空气都变得冰凉?这是哪里?我在哪里?时空交错,记忆变得虚无缥缈……

这时,转角处停下来一辆公交车,车门自动打来的一瞬间,我便慌慌张张的赶了上去,匆忙中居然忘了投币,也没看清司机的样貌,甚至车上有几个人,我都没能看得清楚。惊魂未定的我,随着公交车走走停停,摇曳不定。直到一个三岔路口,车刚停稳,我就又莫名的冲了下来。

我想,我八成是迷路了,随身带的手机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埋怨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这些年都不曾好好改过,这下度娘也用不上,高德也指不上了。硬着头皮靠自己吧,还是袁姐说得对,女人啥时候都要靠自己才最靠谱。

刚才一度惊恐,慌乱中披肩都不知丢去哪儿了?不过一件衣服,丢了就丢了吧,找路才是要紧事。

6

从容和优雅在惊慌失措时就是个笑话。我的干草绿旗袍除了自己欢喜陶醉,此刻,鬼都没遇着一个,谁会看呀!高跟鞋,没崴着脚就已经老天开恩了。还有披肩,算了,丢了的都是多余的。找路回袁姐家,才是此时正道。

一个人不知道前怕狼后怕虎的走了多久,总算来到一片高校院墙外,有些熟悉,又分明生疏,我可能忘了这是哪儿了,不过总算有人气了。深吸一口气,再深吐出来,心神貌似镇定了些许。继续找路,回袁姐家!

院墙的尽头遇到一片麦田,麦苗稀疏,不像长庄稼的样,这可能是南方的一种什么草吧,麦苗不应该长在北方么?那肯定不是麦苗,我明明来了南国的。

越过稀疏草地,田边的沟壑处有一渠水,水至清,缓缓的流着,渠的另一边丛生了一团杂草,杂草依着土崖直直往上攀爬。土崖有着四五米高的样子,暂且不说这一米有余的水渠我能不能穿着旗袍跨过去,就这土崖我也爬不上去呀,我又不是草,还可以丛生,攀爬。我要回家,回袁姐家!

落荒逃命中,什么气质,形象啥的统统扔一边,保命要紧。高跟鞋扔掉!旗袍总不能脱了吧,唉,使劲往腰上拽一拽,最起码得留够跨过水渠的宽度吧!真庆幸这是一袭过膝长款,不然真怕是要落荒裸奔了。

极短的时间内,准备好眼下所能准备的一切就绪,牟足了劲儿,一个大跨越,悲催!踩线了!紧跟着往后一趔趄,这是有多悲催啊!水渠肯定不浅,这滑下去了,又多一落荒落汤鸡!唉,千钧一发之际,慌乱中竟然抓住了手边的一撮水草,幸亏草长得结实,幸亏我长得苗条,要不然,非得坐实这落荒落汤鸡之名不可!

所幸过了水渠,这土崖如何上去,四五米高,一米五多,这身高差,越看越差得远,如何是好?做困兽,不争了吧?不行,我得回家,回袁姐家!

尽管内心早已被恐惧占领,但回家安全的信念依然坚定,我必须静下心来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那我,已到崖前也必有路!

“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紧急关头我才想到我的嘴,我万能的嘴,有你真好!岁月静好时狂享美食,谈笑风月;性命攸关时大喊救命,请求外援。

果然,不出三声,就跑来两个壮汉,手里还拿着锄头,他们可能正于土崖上耕种农田吧!我已顾不得此时的狼狈难堪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你们来了!大哥们拉我一把上去吧!”

总算上了土崖,这一身泥土,混迹过的干草绿彻底变土黄绿了,浓重的乡村主流。不过穿在我身上依旧自然得体,落落大方倒真是算不上了,只能是落荒而逃,幸免于难罢了!

7

谢过两位大哥,我转身就向村庄方向快速跑去。此刻,有人烟村落的地方,就像那沙漠绿洲一般,对我充满了救命的诱惑。

高跟鞋扔了,光着的脚丫子,踩着潮湿的软泥,不至于硌脚,却依然容易被杂草划疼,疼吧,钻心疼也得忍,落荒的路上,有命逃总比脚疼要好很多!

很庆幸,恐惧的落荒逃命路上,尽管险境丛生,我依然能够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竭尽所能的找寻安全,保命回家,回袁姐家!

我以为,跑进村落,我就能寻得康庄大道,直达袁姐家。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我还庆幸的那一瞬间,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正好对视上了那一双色欲熏心的眼神,壮汉大哥?啊!他想干什么?来不及想别的了,我只能想着跑了,百米冲刺!千米冲刺!跑不过,就不只是输赢的问题了!除了拼命三郎的跑,真的是再无它法!回想那细思极恐的眼神,定是被色狼僵尸咬了。

村庄里的路,阡陌交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跟壮汉恶魔撞个正着。“苍天啊!大地啊!让我再庆幸一回,可好!”心里不住的祈求着,脚下不停蹄的跑着……

绕了一个弯,又绕了一个湾,过了一片水稻田,又汤了一条浅水河……不知跑了几十里,头也不敢回,真是拿命堵了一把,总算把壮汉恶魔给摆脱了!

喘息早已没了规律,光脚丫的潜力也是这时才被我真正的开发了出来。摸着石头过了河,水不深,只是天渐渐昏暗下来,可我还是没有找到袁姐家,越跑越远了么?

不行,总不能在河里和石头过一夜吧。按我往常的梦中情节,总习惯性的会发大水,如果?实在不敢如果了,万一溺亡了,这一夜岂不是白跑了!何况我还是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来路的光明!努力定定神,鼓励自己一把,说不定下一站真就柳暗花明了。再说,晚上还有约好的袁姐定亲宴呢!心虚的不断找寻理由自我安慰。

踩着稍微扁圆的石头,摸着往前走,不能再猛跑了。否则,脚未毁,腿先废得!慢慢的,脚底板向心室传来了丝丝痛感,真的很痛,很痛!!原来,刚才生死时速时,疼早就麻木了!疼吧,疼吧,能奈我何!袁姐还等着我呢!此刻,只能靠意识让自己苟且存活了。

8

约莫过去了十多分钟,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水库,连着河道的大水库!唉,又是哪个脑残建的,用来混政绩也行,为啥要挡住我的去路啊!真是让人恼火得抓狂!

无奈,这一路真是重蹈三藏师徒四人的覆辙,历劫来了吗?人家好歹是团队,有帮手,我呢,单枪匹马,至于这么往死里玩儿么?

搁谁,遇到这档子事都得恼火,我也一样,牢骚总得发发,劫还得照历不误!这一汪无垠的水泽,深浅我都没发目测,万一掉进去了,啥也不用想了。

正在我苦思无望的时候,发现水库前方的那一排水泥坝口,应该可以过得去,只要不往水里看,小心翼翼点,还是有望过去的。说时迟,那时快,为了回家,我可是拼过命的人。怕水,大不了照着骑马的姿势挪过去还是不在话下的,马上付诸行动!逃命要紧!

刚刚在二十公分宽的坝口上蜗牛爬的速度挪了有一米远的距离时,身后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女声很柔和,男声很沉稳,应该不是坏人。闻声判定无安全威胁得当之后,我才吃力的缓缓转过身。

只听那女人,叫一声“导师,这边走,踩着石头,慢点过,这边相对安全。”

“好!”

听闻那一声“好”时,我的世界整个都亮堂了,赶紧往回爬,幸亏挪得不是很远,这下总算遇到救星了!

寻着那女声指出的路线,摸着石头走了一会儿,水渐渐深了,有点怕;水越来越深了,好畏惧;水没过脖子了,咋办?游啊!旱鸭子也得游啊!

就这样,瞎摸一阵游,总算靠了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还是先爬上去了,再缓那一口气吧!

总算噎着一口气,一爬到顶!以为顶上面会是一马平川,最起码有个能休息的平台也行。事实是没一样靠谱!上面是一条一米宽的石砌水渠,可能泄洪用的吧,不然怎么才约莫30度的倾角,这也太陡了吧!随便它是干啥用得,找个平地再说。

距离渠顶三米,两米,一米,欧耶,我总算上来了!“咦,那不是袁姐家的飘窗么?还有咪咪那团毛线!”

惊魂未定,心跳加速,不知是悲是喜,我总算是梦醒了!

PS:

这一夜,

爱过的,再未遇见

念过的,擦肩而过

过去回不去

未来不可期

唯有珍惜当下和眼前

有些事得试错,

错了才懂悔改,

这就是成长和人生!

幸福,

只有四字

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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