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离开我,已有30年了。30年的记忆,很多已经淡散了,有些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了。
姆妈是我的伯母,记忆中,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姆姆裹着小脚,这是我的家族中,我见到的唯一裹小脚的人。她长年挽着一个圆圆的发髻,用黑色网兜罩着,像一只硕大的蜘蛛,静静地爬在后脑勺上。
也不知她每天梳头没有,反正一直以来,那发髻像钉在那里,从不走样。就连她额前垂下一绺卷曲的头发,也总是在左边,盖住眼角。
姆妈矮矮胖胖,白白净净,一对肉肉的眼泛着笑意。小时候,我很粘她,有时觉得,要是她做我的母亲,该是多好。
因为我的母亲老是忙,每次放学,门上一把大铁锁,太阳照在锁上,反射着刺眼的光。即使在家里,我唤一声母亲,母亲只是嗯一声,连头也不抬,她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织布。
我觉得姆妈百样的好,就是有一点,有时突然大叫一声,尖厉刺耳,尤其是见到猫的时候。她特别讨厌猫,见着猫就追,就打,叉着腰大声叫骂,说猫会勾人魂魄,激动得无法控制。
后来我问过母亲才知道,有位堂姐很小时,在堂屋玩耍,被猫抓过,手上破了皮,渗出血。谁都以为是小事,没在意。谁知,一个月后,堂姐竟因此死了。
此后,伯父每天早晨起床,中午在家,晚上睡觉前,总要在家里四处瞅瞅,叫叫,用棍子捅捅角角落落,防止有猫藏着。
每每这时,姆妈坐在房里,用手捂着耳朵,喘着气,簌簌发抖。她有心脏病,很少下地,她家的门一直打开着。
父母忙的时候,就将我托付给姆妈。起初,我不敢到她家里,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