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拿着一瓶啤酒摆在桌上,咬开瓶盖,一整瓶啤酒居高临下,顺着她的小嘴流进喉咙,少许的啤酒溢出嘴角,慢慢地低落在脖子上,随着喉咙的咕噜咕噜声起伏着。以前我一直想问,一个姑娘家怎么喝酒比男人还凶。但每次话要脱口而出时,又硬生生的憋住。我和她并不算熟,直接开口询问,总觉得有些不好。
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机会问了。
姑娘名叫阿茜,是我特地给她取得名字,两年前做暑假工认识的。当时是某矿泉水搞促销,需要不少兼职岗位。因工作轻松,无非是招揽顾客多买水,又工资相对丰厚,所以就在一家店铺呆了两个月。
我去的第一天,就远远地看见了她,穿着特制的服装,站在店铺门口,每看到一个顾客进去买东西,她就绽放笑容,声音清脆地问道,老板要买水吗?买一送一哦,这可是矿物质水,甜甜的,非常好喝。我进入店铺时,她见我和她年纪差不多大,连问道,帅哥,要买水吗?大夏天的,买瓶水给你女朋友喝啊。
我不好意思地偷笑着,心想我如果真是顾客,不买瓶水还真不好意思离开。但我和她一样,只是做兼职的,只好答道,对不起,我不买水,我也是卖水的。阿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像是见到了怀念已久的朋友一般,不断的问我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是暑假工吗?
我们所在的店铺在一个小区,离市区较远,除了里面的住户,很少有人来。店铺只有一位老板娘,还要照顾孩子,一天下来,阿茜极少与人打交道。因此每碰到顾客来临时,阿茜就会十分热烈的招呼着,暂时告别一个人的孤单。
据阿茜说,我没来之前,她一般都是站在店铺门口,通常一站就是一天。店铺里的老板娘偶尔要打麻将,所以她还兼了老板娘的职务,帮忙着卖下其他东西。我问阿茜,老板娘给你工资吗?你这么帮着她。阿茜笑了笑,肯定有呀,这店里的东西,我随便吃。
阿茜总是很乐观,似乎再大的事情在她眼中,都会化成笑容。我们每天都有固定工资,但若想拿多一点钱,就必须想办法多卖出些水,好拿提成。老板娘要么带孩子要么打麻将,也就没人监督,又因我的到来,使得上班期间都在聊天说笑,这水也就没卖出多少。
到了发工资的那天,我看了看卡上的余额,除去来回的车费与中午的饭钱,就没剩多少了。阿茜和我一样,但她却没我那么失落,依旧是很开心,像只欢快的猴子,说辛苦了一个月,终于给老娘拿到工资了。
我问阿茜,你不嫌工资少了点吗?阿茜眨巴着眼睛,说要想钱多啊?那你以后就少和我说话,多去招揽人买水。她见我没有说话,嘻嘻地笑着,用手拍着我肩膀,阴阳怪气地说,你想赚那么多钱干嘛?是要孝敬你爸妈还是养你女朋友啊?看你这样怪可怜的,今晚我请你吃烧烤。
郴州的夏天很热,火红的太阳焦灼着大地,就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股热气。幸好到了晚上,天气又换了副模样,暖洋洋的微风吹在身上,特别的舒服。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阿茜显得格外地开心,话很多,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
她说她受够了学校的无聊与父母的唠叨,每次做点让自己开心得事,老师就会打电话给家长,家长就从家里跑到学校,抓起她臭骂一顿。有好几次,他父亲都是直接当着全班的面骂她没用,只会贪玩。还好现在是自己赚钱,每天想干嘛就干嘛,这人生就是要这么的精彩。
我问阿茜,那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自己开心的事咯?
阿茜笑道,谈恋爱算不算啊?
我懵了一下,答道,这不好说啊,不过早恋的话父母一般都会很严厉的。说着,我也举了几个例子,最后又化身为长辈,教导她现在都是学生,别玩的太过火了,父母也不容易……
阿茜一把拿着刚送上来的羊肉串,说就你正经。
接着她又问我,那你出来打暑假工是为了干啥?不会真是为了赚钱吧,看你都嫌工资少。我借着吃羊肉串的的空挡,掩饰内心的羞愧,说高三时贪玩,弄得高考没考好,父母对我的期望又很大,心理比较羞愧,所以不想在家里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
那天晚上,自从打开心扉后,我们说了很多,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人生便是如此,总喜欢在陌生生活中闯进一两人,觉得一见如故,觉得相见恨晚。自那以后,我和阿茜的关系拉近了很多,本来从不喝酒的我看到她如此气势磅礴,也不甘人后,拿着酒就往嘴里灌。
喝了不过半瓶,肚子就翻腾的难受,阿茜笑话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说着又连续开了几瓶,看到酒水从她嘴里流下去,我想问她为什么喝酒那么凶。但话到嘴边,又塞了回去。
之后的一个月里,两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到得分别的那一天,喝的大醉。回到家里,全身都是醉醺醺的,挨了母亲的一顿骂,但也没怎么在意,毕竟我很少这么放纵过自己。记得走的时候,我问阿茜日后准备干嘛,她说说不定会浪迹天涯。
阿茜她乐观、大胆、开放,又爱笑。她是那种敢爱敢恨,说走就走的性格,放在武侠小说里,她就是倍受追崇的女侠。而我却是优柔寡断,性子较为软弱的那类人,和她相遇,我总觉得不太真实,显得不可思议。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阿茜。我们也没留下联系方式,我也想过这么回事,但是没说出口,就像我想问她为什么喝酒那么凶一样。可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吧,只是偶尔回想起时心中会有些许涟漪和悔恨。
前些日子,我曾特意去过那卖水的地方。在路途时,我一直在想阿茜是不是还在那卖水,是不是还会像刚见面一样向我推销,是不是到时候还会被她逼的喝两瓶酒。但真正到了的时候,店铺里只有老板娘和她孩子的哭声。可能她孩子长大了,做错了事,被她打哭了吧。可是,这又与我有何关系呢?
我要找的是阿茜啊。
那天阳光很大,天气依旧是那么热。假如阿茜还在的话,她定会晚上在烧烤摊和朋友一起喝酒。回来时,我仔细想了想两年前的她,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真的有阿茜这个人吗?
我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