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十四篇
清晨爬起来没事做,外婆已经赶着不久前新带回来的一群鹅去草滩了。母亲在厨房做饭,我和小姨坐在卧室里。我喜爱刺探秘密的习惯,让我悄悄的向小姨问起了母亲童年的事,好奇的想知道孩子是不是在小时候都是一样的顽皮。拗不过我的请求,小姨断断续续的告诉我了一些。很开心能从侧面了解一些母亲童年的事。
母亲是家中的长女,也肩负起了和外婆外公一起照顾妹妹弟弟的工作。小姨说她小时候,母亲最爱去学校接她放学。因为学校老师会给接孩子的人发一块饼干,这样她俩在路上分着吃,有时候走累了母亲还会背着她。小姨说现在想想母亲也是挺辛苦的,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也是个孩子,还要照顾自己。
母亲小时候过年领的压岁钱会在自己手上存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交给外婆的。过年外婆会给她俩买糖吃,剩下的锁在箱子里。母亲和小姨也是会想办法,偷偷的把箱子后面合页间连接的小铁棒卸掉,这样箱子就可以不用钥匙来开了,从后边打开吃完了再关上,表面看上去完好如初,里面的糖已经到了她俩的肚子里。等她们把糖偷吃得差不多了外婆才发现,最后外婆也是无可奈何。我听着想笑,怎么这么像我?
小姨继续说,后来母亲先上的学,在学校里各科都很用功,没让外婆费心,外公就更不管她了,很自由。不觉间也让我想起亲母亲和我说过一件她上学的事,也许小姨也不知道。母亲在班里算是很漂亮的,人也很和善挺受欢迎。有自己的一帮小伙伴,可以成天在一起玩。但后来出了一件事,班里有个同学丢了件东西,另位同学不知怎么的就一口咬定是母亲拿的了。为此老师在班里调查这件事,无端端把母亲连累在里面,搞得大家都很难看。最后也不知道这事情如何结束的,记得那时母亲说起来还是很难过。
母亲在学校毕业时的成绩也很优秀,工作也是老师优先负责分配的。分配工作那天有这么一件事,负责分配工作的师叫来他的副手,让她打电话联系毕业的这些同学告诉他们去哪里报道上班,老师在一旁边打麻将边指挥着。
其中有个同学,她出去进修还没回来也联系不到。副手告诉老师联系不到她,老师正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位副手说了母亲的名字,她也认识母亲知道她人很好。就给老师推荐了下,让母亲去这个工作岗位,老师也同意了,就这么定了下来。后来母亲知道了很是感谢这位同学。小姨一边感叹一边说,母亲的运气好,这个工作怕是人家拖了很多人才留下的位置,人际关系确实很重要。
母亲当时在工作单位也很受欢迎,也因为漂亮,她和厂里另一个女孩子被分别赞誉为“白玫瑰”和“黑玫瑰”,想来是很美的意思了。有次母亲下班回家的路上,有名男孩子边看她边骑车还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那肯定很疼,希望他没事。
小姨还说起母亲的爱好,那时刚流行起她们喜欢的音乐。可以在收音机里听听,等后来母亲有了工作,她就买了把自己喜欢的吉他。母亲休息时回家里玩吉他,外公那时脾气也不好。不知是怎么回事,把母亲的琴从窗户口丢了下去,从楼上掉下去直接摔坏了,母亲那时肯定很难过的。
母亲在厂里工作后回家就少了,闲暇时间会回来看小姨和外婆,给她们带自己省下钱买的的午餐罐头,还有些衣服也带给小姨。小姨说起来很羡慕,不但羡慕母亲的漂亮也羡慕母亲的名字,觉得很多地方都不如母亲。特别想早点像母亲这样毕业后工作,离开家里独自生活。
说到工作,小姨说起了一件让自己难过的事,那是关于外公退休的事。那年外公单位办退休手续时,问外公是不是通知下自己的孩子过来接班。当时有这种制度,职工的子女可以接替父母继续留在他们那里做工。外公并没有同意,回绝了单位。
回到家说起时,小姨问为什么,外公说希望她能读了大学后再回来接班。可时间不等人,这个时候不接班,位置是不会留下等她的。所以也没去成,小姨为此挺难过的,觉得外公不偏向着自己,对自己也太过严厉。最后小姨还是靠自己,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找到了工作。
沉默了会,不知不觉聊得挺沉重的,我想还是问问舅舅和外婆的事,也许会开心些。
先说的是外婆。外婆在当时,文化程度在周围人中算是挺高的,在工作单位的职位称为技术员,听着这个名字,我在脑海里想象着手拿一个柳条赶着一群鹅来回于草滩和家的外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外婆原来这么有文化,以前只是觉得外婆有些爱读书,没仔细想过。
外婆年轻时喜欢音乐,这点母亲身上也体现出来些影子。外婆喜欢的是手风琴,家里就有一架,我来时就看到了,也摆弄过。太重了,要用背带挂在胸前,然后左右手各按着两侧的按键,再来回的拉开合上琴身,才会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我背起来都困难,更是没劲拉开。看外婆给我和母亲表演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好久没拉了,不许我们笑她。拉了一段不知是什么曲子,还是很好听的。记得这种声音有点像母亲在家里吹的口风琴的声音。
后来也提到外婆很护短的特点。有次母亲和小姨从外面回来,不一会,就有个孩子的家长来家中找外婆说理。大概是母亲和小姨哪里做错了,她俩都在院子里看着外婆挺害怕的。外婆很凶的挽起袖子,回屋去拿柳条,那架势是准备出来抽她们。
母亲和小姨一溜烟就跑出门了。外婆在家中的院子里大骂,那位家长也有些不忍心,说这事就算了于是就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了。晚些时候母亲和小姨小心翼翼的回来了,还是有些担心。看到外婆脸色如常,一点都没打算再提那件事。把做好的饭放在桌上,就让她俩坐下吃饭了。小姨回想起来笑着说,外婆当时只是装出样子给外面的人看,其实是不舍得打她们的。
顺口也说我傻,为何在爸妈要发火时也不知道出门躲躲。我听着哭笑不得,也不接话。我心里在想,我挨教训时,不要说跑的跑不脱了。就只是那风雨欲来的架势,都能给你吓得浑身发软喽。退一步说,就是想跑,能往哪里跑?转身开防盗门都还要扭半天半呢,我相信爸妈不会给我这个时间。没跑出去,就给你揪回来,再加上个“畏罪潜逃”,更是罪加一等了。
继续聊着,后来外婆退休了还去幼儿园当过幼师,但是外婆是四川人,她的四川口音很重。说的普通话即便是很严肃的,都能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完全没法好好管理的,看着即生气也无奈。最后就回到了这里继续生活了,舅舅在身边陪着她。
末了又说到舅舅,小姨说起舅舅有些心疼,说他小时候受的苦多。生舅舅时外婆身体不太好,也可能是生活压力大。后来又因为家中唯一一只留着产奶喝的羊,在一次出门放养后往回赶的路上,因为没看住它。跑到邻居家的门前吃了什么东西,回家后没多久,就躺在地上肚子涨得大大的再也不动了。
外婆怀疑是邻居看着她家有羊产奶,眼红她。见她每天都从门前过,故意投的毒。气得她走到那家人的门前,门口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没有办法,站着骂了好久,最后也没见对方出来露个面。回来后外婆在回家还生了一场病,从此脾气也变了。变得易怒暴躁,当时小姨和母亲都不常在她身边,也许是住校。舅舅还小,挺受罪,外婆的脾气有时也会牵连到他。
小姨说有一次外婆怒极失手把舅舅推倒,他的头磕到了正在烧火做饭的炉子上,炉子很烫。他的额头侧面不知是磕烂了还是烫出了很大一片血迹,心疼的外婆赶紧抱起舅舅,哄他给他处理伤口再包扎。听说后来外婆没再打过舅舅了,还是挺庆幸。
小姨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起身自顾自的出去忙了。
我坐着发呆,想想外婆和我说过的话。其中也提到过舅舅的事,但小姨说的这些是她从没和我说过的,她脑海中记得的事也许只是开心的。外婆说起舅舅,也是小时候的事。有次他和邻居一个玩得很好的男孩子在一起,两个人在山坡上玩,不知怎么的约定起,一人打对方一拳的游戏方式。
两人都是小孩子,那个男孩子较舅舅瘦弱些,两人蹲在地上互相打对方。男孩打舅舅一拳,舅舅还一拳。后来不知怎么的,舅舅把那个小男孩被打出了鼻血。小男孩捂着鼻子一路小跑的回家把他母亲带去了外婆那。外婆一看都流血了,吓得不轻,赶紧把本来给舅舅吃的饼干都拿了出来给了他吃,哄哄他,一边替舅舅道着歉。舅舅在山坡上看到了,边往下跑边喊“他先打我的”。外婆说到这还用舅舅含含糊糊的声音跟我学着说,看她笑眯眯的样子还是很开心的。
外婆的眼里觉得舅舅很能吃苦,小时候上学也帮家里做些事。舅舅自己还做过生意,在放假时会推上车到很远的集市去批发白菜拿回街上来卖。我听到后觉得很佩服,舅舅真挺厉害的。
正想着,被院中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我站起身跑出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到了门口,母亲站在门边不让我出来,怕我捣乱。外婆正蹲在院中那间给鹅住的铁皮房门前,探身进到打开的小铁门里折腾着什么。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弟弟干了和我一样的事。铁皮屋里的毒饵盘没拿出来就帮忙把跑回家的鹅关进了铁皮屋里。外婆现在肯定很奔溃,好不容易见到想念的两个孙子,还没高兴多久呢,就让我们祸害了她两群鹅。
不知道在里边扑腾的这群鹅还有没有救。再看看站在院中的小姨,正俯身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弟弟。
我能体会到这种愧疚和恐慌的感觉,只期望他能早点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