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想过在人生的某一天会突然面对这样一种情景:水池的放的水是右旋的,驾车靠左行驶的,季候是按着夏秋冬春轮换的,甚至说话都是主谓宾倒序的,以至于一种从未有过的质疑浮上心头:颠倒的世界能不能正常运行?颠倒世界会不会造成思维的颠倒?
临来澳前夕我才刚刚看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在记忆里貌似在刚入社会之际看过《飘》之后就好久都不曾看这种以爱情为题材的小说了,我甚至在看完之后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个玄异事件,就好比枯了多年的旱井突然咕噜噜地冒泉水了。
“趁年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去尝遍所有的痛苦,这种事可不是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的。”
或许是不经意间读到的这个句子莫名地打动到我了,阿里萨对达萨跨越半个世纪的漫长爱情对比乌尔比诺与学生浅尝辄止的狂风骤雨,都不能一言蔽之谁更真实,我总觉得达莎才是真正的赢家,因为难有一个人能经历爱情的两极,与斯佳丽的爱情有重合的是对于爱情的理解总是在人生疲惫之后才理解所爱为何,而不同的则是在爱情的起点和过程中一个是执拗于模糊的真实一个是流连于浮华的表象,我在她们身上都看到我们国家女性不曾有过的自由人生和自缚枷锁,这恰是卢梭所说的:“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此刻,我感觉自己已经卸下背负了20年的枷锁,如果以赤道为界的话,我所处的南半球堪称强迫症患者的栖息地,在这里动物们毫不怯人,植被不被人为破坏自然生长,让人觉得这里人和自然和动物都是平等的。以前读过一本地理心理学的书,说到一个地域的山川样貌会如何影响一个区域地区人的文化习俗和性格特点,这点无需赘述,重庆人和成都人的不同,江浙人与粤广人的不同显而易见。
这突然的异地而处的生活让我一段时间沉淀在反思与回顾的自我问答的状态之中,这么多年之后经历过的坎坷与曲折无论是生活现实的历练还是人生情感的波折点点滴滴都成为自己积累的经验值,洞悉物质和情感的虚伪与真实之后有种“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的感触,而今似乎处在深渊的边缘凝视着里面的云诡波谲欲与旁人说却无从开口。这种精神上的孤独一直在啃食我的良知,虽然在这里可以摆脱之前的种种虚伪以一种更真实的方式生活,但是自己却一时无法在这异乡安放这颗被浸润到骨子里的故土幽魂。
维特根斯坦说:”语言是思想的载体,但语言是一种游戏,语言本身并没有所谓的本质和意义”我更多的是将这种游戏理解成工具,并且由来已久就明白这种工具上的差异带来的思想上的隔阂,也明白言语上的伤害更甚于利锐的刀刃,同样语言的抚慰也胜过灵药,从语句上的主谓宾颠倒到叙事前后重点的颠倒,以至于行车左右方向的颠倒,自然而然地影响到思想上逻辑次序颠倒,以前认为重要的事情现在觉得不那么重要了,以前忽略不计的事情现在却日益觉得意义重大。就像眼前的那块薯饼,从泥垢里被挖出来清洗干净,再削皮变成白净的模样,再被切成片裹上面浆放入油锅中翻滚,这一刻似乎成了生命中的巅峰,香味和酥糯瞬间被油温唤醒跟面糊配合得恰到好处,与伙伴们上下翻滚中也像极了生命之舞,然后一旦脱离油的萃醅就同样也在瞬息之间黯淡死亡。我突然想起马尔克斯书中的一句“我熬过了所有的苦难,我已经不期待和谁在一起了”这片薯饼是熬过了苦难还是经历了爱情?裹上的面浆成了一副黄金铠甲,也成了自己的茧房,片与片之间不再那么痴缠了哪怕是牵扯的自身支离破碎也合不成原来的一体,于是各自慢慢地变冷,慢慢失去生机,再也不能贴在一起,最终成为他人果腹的食物也熏黑了一锅油水。谁又知道另有一种相处仅仅只是习以为常却不知这种如常已经根深蒂固到骨子里面,有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重要,一旦失去却又日夜难安像是挖空了一半心魂。所以待人处物对我来说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人与物亦然。
前段时间我曾见过两个关于小孩的短小故事让我寻思许久,其一是一位妈妈带着才几岁的幼儿搭乘飞机,小孩想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去看外面的风景,于是妈妈央求邻座的大叔希望能调换位置,大叔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妈妈很生气地说,你难道就不能满足一下小孩的这点愿望?你难道没有一点爱心同情心?大叔待她说完之后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女士,如果你真爱你的小孩的话,你会感谢我的拒绝,因为正是我的拒绝教育了您的孩子如何正确地成长…
另一个故事:夜晚,在妈妈的睡房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女娃稚气未脱地跟妈妈说今天幼儿园遇到的事情,“妈姆,丽娜今天在学校被其他同学嘲笑了,因为她长了胡子,同学们都嘲笑她。妈姆,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因为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我们不应该嘲笑那些特别的人,而且往往那些特别的人才是非常优秀的人,我希望大家不要再嘲笑她了,妈姆,你觉得呢?
有段时间我一直在咀嚼这两个故事,我一会儿从意识形态的左右去分辨孰优孰劣,一会儿从环境人格层面去琢磨社会进步与落后,一会儿又从自身成长和育儿经历上去考量文化的差异,其实真正的问题我自身陷入了一种无人与之对答的思想困境之中,我不愿去反向谄媚于愚昧,又无力跳脱圈外去独自清醒。就像邻座大叔想委婉劝告那位妈妈,生活中的现实往往是残酷,应该从小让小孩放弃幻想努力靠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受不了世俗道德安置给你麻木自私没有同情心……等等之类的标签。同样,我也惊讶于卧室里的那位小天使如此幼小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然而这对于这个小孩真的是福还是祸呢?每个人都希翼着一个女童心中憧憬的那个世界,然而每个人又切身经历着那个大叔历经沧桑的人生,几乎每个人都会说:因为生活已经让我尝尽了酸涩甚至忘记了甘甜的滋味,确实我多数时候也是以邻座大叔的意识代入生活中去的,却从未遇到一个能够拷问自己灵魂的天使。从这一点来说,我赞赏浮士德临终的那句发自肺腑的感叹。
时间在不断地催人老,我不清楚自己只能与自己对话是一种庆幸还是一种无奈,仅有一点值得高兴,我还会思考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可我却时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也不清楚处在地球的另一端是肉体在下坠还是灵魂沉睡,我不清楚海面远际的地平线分界出来的上下世界是正序还是反向,我也不知道是否真如李宗盛歌中所唱的在逐一被自己历练:
越过山丘 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 时不我予的哀愁
… …
越过山丘 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 再也唤不回的温柔
…
我在地球的这一端,纠扯着记忆中的各种杂乱丝线还思索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哀愁,我在2023的虚空旁观着2003的自己,既为青春泣笑也为那些渐行渐远乃至消逝的人而忧伤,我在南半球凝视着北半球的过往一如那礁崖下不断无尽螺旋的漩涡让无尽的海水深陷其中。